男女主角分别是春喜卫凌泽的其他类型小说《续弦小夫人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江摇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氏原是不识字的。春喜四岁时,父亲开始抓着她的手教她写字,还会留下功课,他走镖时经常好几个月不在家,只有王氏陪着春喜。王氏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但丈夫的话她不敢违背,也希望女儿的聪慧能让丈夫归家时高兴几分,便找人询问,自己学会了,再教给春喜。笔墨纸砚拿来,王氏很快就写好了字据,又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上指印。春喜想到幼时被王氏教着写字的场景,再看着那血红的指印,一颗心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闷痛。等王氏写完,春喜立刻拿过笔写自己的。她不要嫁妆,出嫁之后,亦不会问娘家要一个铜板。按上手印,两人交换字据,王氏心里也发慌,面上却还是强硬道:“明日我就去找媒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就不要再吃家里一粒米,房费也记得给。”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在娘家没了容身之地还能...
《续弦小夫人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王氏原是不识字的。
春喜四岁时,父亲开始抓着她的手教她写字,还会留下功课,他走镖时经常好几个月不在家,只有王氏陪着春喜。
王氏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但丈夫的话她不敢违背,也希望女儿的聪慧能让丈夫归家时高兴几分,便找人询问,自己学会了,再教给春喜。
笔墨纸砚拿来,王氏很快就写好了字据,又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上指印。
春喜想到幼时被王氏教着写字的场景,再看着那血红的指印,一颗心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闷痛。
等王氏写完,春喜立刻拿过笔写自己的。
她不要嫁妆,出嫁之后,亦不会问娘家要一个铜板。
按上手印,两人交换字据,王氏心里也发慌,面上却还是强硬道:“明日我就去找媒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就不要再吃家里一粒米,房费也记得给。”
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在娘家没了容身之地还能去哪儿?
钱氏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春喜的胳膊:“好妹妹,娘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你跟娘服个软就没事了。”
曹文则抱住春喜的腿撒娇:“阿姐,你才刚回家,我舍不得你这么快就嫁人,你在家多陪陪我好吗?”
左邻右舍也都跟着劝春喜认错。
王氏毕竟是她娘,纵然说话狠了些,但守寡多年拉扯一家子实在是不容易,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忍着让着还能怎么样呢?
春喜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外面最便宜的客栈一天的房费也就三文钱,超过这个价我就出去住。”
王氏没想到春喜真的要跟她反抗到底。
王氏拿走那一两银子,浑身气得发抖:“好好好,你在卫家学到本事,翅膀硬了,以后我全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王氏说完落下泪来,这下是真的伤心了,众人连忙安慰,春喜直接回屋插上门栓,任由王氏和众人数落她忤逆不孝。
王氏骂了大半夜才睡觉,第二日一大早便出门找张媒婆去了。
张媒婆消息灵通,早就把春喜的情况掌握,王氏刚提了一嘴,媒婆便笑着说:“你家春喜长得漂亮,又是个吃苦耐劳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很好说人家的,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王氏很是意外:“春喜这三年是在卫家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你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卫大少爷之前受伤瘫痪在床,他如今能好起来,都是你家春喜的功劳,这说明春喜命格好,福气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张媒婆把春喜一顿夸,还不忘奉承王氏,说她教女有方,王氏不免跟着飘飘然。
若不是她忍痛把春喜卖进卫家,春喜哪能有如今的造化,被人抢着要?
王氏的心情好起来,准备回家再好好训斥春喜一番,然而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冷锅冷灶,什么吃的都没有,春喜和钱氏也不在家。
王氏气哼哼地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水面,刚吃完,两人就回来了。
钱氏脸上本是带着笑的,看到王氏,笑意一收,恭敬开口:“娘,你回来啦。”
钱氏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嗝儿。
王氏立刻闻到了蒸羊肉味儿。
好啊,她在家吃清汤寡水的面条,她们倒是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真是反了天了!
王氏要发怒,又见钱氏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挡住腕间的银镯子。
王氏立刻瞪向春喜,然而不等她开口,春喜就拿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厨房。
王氏跟进厨房,看到春喜拿出一只野兔和一大坨猪肉,除此之外还有辣椒香叶八角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好几样东西比猪肉都贵!
王氏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
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她回来就清点了一遍,而且放在她屋里的布匹也没动过,春喜这么大手大脚,定然是藏私了!
难怪这丫头这么硬气的不要嫁妆,原来是得了更大的好处!
想来也是,卫夫人那么疼爱儿子,怎可能用一马车布匹就把春喜打发了。
卫夫人给春喜多少赏银?几千两还是几万两?
王氏越想越觉得心如猫抓,忍不住骂春喜:“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心眼子不用在外人身上,全用来对付自家人,卫夫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狠心到要跟家里划清界限?”
王氏后悔了。
后悔不该没弄清楚春喜到底得了多少赏赐,就跟春喜闹得这样难看。
一想到春喜如今不愁嫁,还要带着大笔的钱去别人家,王氏就感觉像是有人在割自己的肉。
看到王氏一脸痛苦,春喜勾了勾唇,讥讽道:“我如果不留个心眼,昨晚已经被娘扫地出门了。”
被调去凌枫院照顾卫凌泽的时候春喜就明白,她若想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顾忌着春喜身上的“巨款”,王氏的语气缓和下来:“谁要赶你出门了,你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若不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我能被你气得说胡话吗?”
春喜不接这话,打水把兔子清洗干净放到案板上,然后问王氏:“柴火和油我会折算成钱给你,使用锅灶还要另外收钱吗?”
春喜全然把王氏当成陌生人讲价,王氏被噎得死死的,扔下一句“随你便”,面色铁青地回屋。
春喜并不在意,手起刀落,把兔子剁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儿。
肉干需要反复蒸晒才能制成,她准备先做些兔子肉送给沈清渊尝尝。
卫家饮食讲究,府里养着几个会不同菜系的厨子,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卫凌泽,春喜也跟着学了一些,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大火烧油,下入腌制好的兔子肉煸炒至金黄,再下入盐,辣椒、青红辣椒和香料翻炒上色,最后出锅前撒上一把白芝麻,香喷喷的麻辣兔肉就做好了。
放凉以后浸满油汁更好吃。
春喜把全部兔肉盛出,装进食盒,收拾完厨房便提着食盒出门去。
她前脚刚走,王氏后脚就进了厨房。
她早就被香味儿勾得口水直流,却见春喜一点儿肉渣都没给她留下,连锅都洗得一点儿油腥都没有。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要把兔子肉拿出去给谁?
萧清禾只是路过,和卫凌泽说了一会儿话便要离开。
卫凌泽亲自送她。
两人一走,春喜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她没犯罪,卫凌泽不过是假公济私,寻了个借口把她带回来说话罢了。
出了门,春喜溜得飞快,却在转角处撞上一个人。
速度太快,春喜来不及避开,整个人撞进对方怀里。
手忙脚乱把人推开,见不是卫凌泽,春喜松了口气,而后又眼前一亮,她飞快上前,踮脚凑到对方耳边低语:“有人在查盗尸之事,大人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沈清渊也认出了春喜。
小姑娘梳好头发,小脸白净,五官秀丽,不似那一夜的狼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且活泼。
他没想到春喜在推开自己后又会突然靠近,耳廓被湿热的气息一喷,浑身都不自觉绷紧。
沈清渊喉结滚了滚。
他比春喜高出一个头,刚刚春喜撞上来时,恰好亲到他的喉咙。
虽然只是一触即离,那温软的触感却如同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春喜并没有注意到沈清渊的异样,说完那句话她便退开。
卫凌泽在这时大步走来:“谁让你出来的?”
说着话,卫凌泽直接伸手来抓春喜。
然而还没碰到春喜的衣角,春喜就被沈清渊拉到身后。
养了三年的伤,卫凌泽的身体不比之前壮硕,在肩背挺阔的沈清渊面前,更显单薄。
卫凌泽面色一沉。
他来京兆府已经有十来日,和上上下下的同僚都打好了关系,唯有这个叫沈清渊的既不参加他的饭局,也不收他的礼。
不合群得很。
卫凌泽没有想到沈清渊会多管闲事,眼底闪过戾气。
但沈清渊的官职在他之上,至少在京兆府的地界,他不能对沈清渊动手。
咬牙压下火气,卫凌泽冷森森道:“她是我的丫鬟,我管教自己的丫鬟,还请沈大人让开。”
“大人,我早就恢复良籍不是他的丫鬟了!”
春喜立刻小声解释,而后大着胆子抓住沈清渊的袖子:“民女去祭奠父亲,不想碰到卫大人调查盗尸案,民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卫大人抓回来了,沈大人可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提起盗尸案,春喜的底气足了些。
她现在和沈大人是一伙的。
沈清渊看着卫凌泽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沈清渊一向独来独往,卫凌泽只觉得他沉闷又古板,这会儿被他一脸冷肃地看着,才发现他一身气势逼人,十分有压迫感。
卫凌泽生出两分忌惮,但很快又变成不爽。
如果不是受伤,他早该是统领千军的骠骑校尉,如今不过是暂时在京兆府任司法参军,很快便会晋升,沈清渊有什么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卫凌泽无视沈清渊,冷冷命令春喜:“现在过来,我可以不罚你。”
不是,我都恢复良籍了,你凭什么罚我啊。
春喜抓着沈清渊的袖子晃了晃:“大人,民女好害怕呀~”
小姑娘皮肤白里透粉,指甲盖更是粉嫩有光泽,墨色袍袖抓在指间色差极大,加上刻意夹着的声音,很是楚楚可怜。
沈清渊分神低头扫了一眼,下一刻,卫凌泽凌厉的拳风便迎面袭来。
沈清渊眼神一凛,揽住春喜的腰肢避开这一拳,而后抬腿反击。
甫一交手,卫凌泽便发现沈清渊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然而一开始太过轻敌,不过几个来回,卫凌泽便被沈清渊一记寸拳逼退。
那一拳看着轻描淡写,却逼得卫凌泽后退了好几步,肩膀更是痛得不行,反观沈清渊,他稳稳护着春喜,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卫大人先是无故抓人,现在又要以下犯上,当真是要视昭陵律法于无物吗?”
沈清渊在京兆府待了近十年都未曾升迁,却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卫凌泽进京兆府第一日,便被提醒不能被他抓到错处,不然芝麻大的事,都能被他告到御前去。
卫凌泽不占理,又打不过沈清渊,只能让步:“方才是我冲动了,还请沈大人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说完冷冷地看着春喜。
他知道刚刚让春喜躲在桌子底下有些伤人,他会补偿春喜,但前提是春喜不能在外人面前胡闹。
卫凌泽的眼神透着危险,春喜感觉后脊发凉,却还是站在沈清渊身边没动。
她已经不是卫家的丫鬟了,不必再对卫凌泽百依百顺,更不能让他觉得她在故意拿乔,妄图抬高自己的身份。
她是真的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片刻的僵持后,卫凌泽冷笑着离开。
这才离开卫家几日,春喜就变得如此放肆,看来之前他真的是太宠她了。
他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等卫凌泽走远,春喜放松下来,感激地看着沈清渊:“多谢沈大人再次出手相救,如此大恩,民女没齿难忘。”
卫家大少爷瘫痪三年终于康复是眼下瀚京最惹人关注的事,就连沈清渊都知道卫家养了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坊间都说这丫鬟命好,靠着三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定能讨个名分,做上风光体面的姨娘。
可春喜没要名分,要了自由。
连着两次见面,春喜都挺狼狈的,沈清渊盯着她亮闪闪的眸子看了会儿,沉沉道:“走吧。”
“去哪儿?”
“送你回家。”
春喜的眸子更亮了,恳切道:“沈大人,你可真是个好官。”
还是那辆马车,虽然少了具尸体,但坐两个人还是逼仄。
春喜尽量缩在角落,膝盖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沈清渊的腿。
隔着春衫,沈清渊的体温传了过来。
外头日光正盛,马车里也是明亮的,春喜对着沈清渊那张满是正气的脸,生不出半点邪念,只想抱大腿求庇护。
她今天算是把卫凌泽得罪死了,叶二被刺了一剑肯定也记着仇呢,若能跟沈清渊搞好关系,至少日后还能有个喊冤的地方。
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春喜控制不住多看了沈清渊两眼。
沈清渊突然抬眸,笔直地望进她眼里:“看什么?”
“沈大人丰神俊朗,民女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在卫凌泽身边锻炼出来的拍马屁技能已刻入骨髓,夸人的话春喜信手拈来。
她正想趁机打探沈清渊的喜好,马车突然停下。
惯性让春喜向旁边栽去,眼看要撞到马车壁,又被沈清渊抓着胳膊拽回来,撞进满是松香的厚实胸膛。
“......”
不是吧,沈大人这么正得发邪的人跟她在一起都开始倒霉了?
卫凌泽的康复宴,春喜没有资格参加。
大夫人派人召见,路过花园,春喜看到一群人围着卫凌泽。
贺喜声过后,有人问:“那个叫春喜的丫鬟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卫兄三年,卫兄如今大好,可要给她个名分?”
这话一出,花园陷入静默。
卫凌泽伤了腿后一蹶不振,头两年都闭门不出,直到去年才愿意出门见人。
不管去哪儿,他身边都带着一个丫鬟。
所有人都知道,他待那个丫鬟与旁人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卫凌泽开口:“她确实很会伺候人,你若喜欢,可将她要了去。”
春日阳光明媚,花团锦簇,在场的世家子弟个个意气风发,卫凌泽坐在其中却是最惹眼的。
他一扫往日阴霾,又恢复了少年将军的俊朗不凡。
说这话时,他唇角微微上扬,笑得薄凉不羁。
是啊,一个低贱的丫鬟,哪里配得上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
更何况,人家还有青梅竹马、才貌双全的未婚妻呢。
在众人的讥笑声中,春喜去了大夫人云氏院中。
主位上,云氏穿着新制的衣裳,满头珠翠,一身喜气:“你照顾大少爷有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春喜低着头,柔柔开口:“回夫人,奴婢想要自己的身契,还有一百两银子。”
“你想离开卫家?”
云氏有些意外。
春喜屈膝跪下:“还请夫人成全。”
云氏向来以卫凌泽这个儿子为荣,卫凌泽瘫着的时候,只要他高兴,就是把春喜宠上天,云氏也能帮他兜着,可如今他痊愈,春喜就成了污点。
偏偏之前卫凌泽把春喜带出去到处露脸,好些人都知道卫家养了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为了卫家的名声,还随便处置不得。
春喜如此的识时务,云氏也不小气。
当场给了身契和一千两的银票,还命人从库房取了上好的布匹和钗环首饰,装上满满一马车送春喜回家。
马车一到巷口,就引来左邻右舍围观,听说是卫家给的谢礼,全都夸赞卫家重情重义,慷慨大方。
众人散去后,母亲王氏冷了脸:“你是不是傻,这点儿东西就让卫家把你打发了?”
正在挑选布匹的大嫂钱氏吓得肩膀一抖,收回手往后退了退,眼底闪过不舍。
这样好的东西,不会还要退回卫家去吧?
春喜卖身进卫家为奴时,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不过八年时间,如今满满一车的绫罗绸缎却入不了王氏的眼。
春喜也冷了语气:“给大少爷治腿的是宫中御医,豪掷千金买药材的是卫家,大少爷院中不止女儿一人伺候,夫人给了这么多东西,娘还想如何?”
王氏皱眉:“他院子里是不少人,但贴身伺候的只有你一个呀,你都跟他有肌肤之亲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娘说得有道理,那请娘为女儿做主,去和卫夫人谈谈,让她请媒人来我们家提亲。”
“提什么亲,卫家哪里瞧得上我们,而且卫大少爷不是有未婚妻吗?”
王氏拔高声音,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春喜勾唇,笑得讥讽:“原来娘也知道啊。”
春喜的眼神带着刺,看得王氏脸上火辣辣的,她放软了语气:“咱们身份低,不能奢望太高,做个妾室姨娘也行,你没日没夜地照顾了他三年,在他心里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娘都知道这三年的情分与旁人不同,等少夫人过门,娘觉得女儿能有好果子吃吗?”
妾室虽有名分,但在正妻面前,依然是个奴才,可以任意打骂发卖。
王氏噎了一下,不敢看春喜的眼睛,声音弱下去:“他们早就订婚,可大少爷受伤后,对方迟迟没有履行婚约,可见也曾退缩犹豫,如此一来必然生出嫌隙,大少爷会护着你的。”
护着她?
卫凌泽志在建功立业,他不会时时刻刻守在春喜身边,如何护得住她?
春喜气得笑出声:“大少爷若是护着我,少夫人拿我没办法,娘觉得她会不会拿我的家人撒气?”
王氏眼皮一跳,猛然清醒过来。
是了,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就是蝼蚁,人家碰碰嘴皮子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欲望褪去,血缘亲情才漫上来,王氏立时红了眼:“刚刚是娘糊涂,你别生娘的气,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回家好好歇歇,娘这就去给你炖肘子吃。”
怕春喜较真,王氏逃进厨房炖肘子。
钱氏走到春喜身边,柔声安慰:“妹妹别生气,娘也是怕妹妹吃亏,当初听说妹妹被调去伺候大少爷,娘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呢。”
伺候瘫痪在床的人是个极其辛苦的活,卫凌泽这样的天子骄子受此打击更是喜怒不定,三年时间说起来容易,只有一日一日熬着的人才知道有多难。
春喜相信大嫂说的都是真的。
八年前她卖身为奴的时候,她娘也哭得死去活来,可那又如何?
该卖还是得卖。
傍晚,弟弟曹文从学堂回家,看到春喜就扑过来,一口一个阿姐地叫着,春喜揉揉他的脑袋,心底腾起两分暖意。
大哥曹武在城郊的木料作坊上工,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只有运东西进城才会回家看看。
曹文到家后,一家子坐下来吃晚饭。
除了炖得软烂脱骨的猪肘子,王氏还炒了回锅肉,蒸了包子。
春喜胃口很好,吃了五个大肉包,喝了两碗汤才作罢。
王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不是跟卫大少爷同吃同住么,在他面前你也这样?”
春喜现在没有月钱可领了,虽然带回来一马车的东西,但照这个吃法,也怪吓人的。
“在卫家我就是个奴才,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哪能跟大少爷一起吃饭?”
接连被呛,王氏不敢再说话。
吃完饭,春喜洗碗、收拾厨房,忙活一通才洗脚躺下。
闻着被子上熟悉的樟木味道,春喜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上扬。
不用伺候人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卫凌泽,你这个疯子,别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跟这个贱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叶二一边让小厮扶着自己逃命,一边骂骂咧咧。
如此一来,方才还怀疑卫凌泽故意避嫌的众人全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卫凌泽对春喜冷淡,是怀疑她和外人勾结,故意挑拨离间啊。
也是,有这么貌美娇贵的未婚妻在前,卫大少爷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粗鄙的丫鬟,之前总是带她出席宴会,应该是故意想惹对方在意吃醋吧。
“卫大少爷误会了,民女与叶公子绝无瓜葛,往后也会对卫家感恩戴德,不敢做出背叛旧主之事。”
剑尖抵着喉咙,春喜连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僵持片刻,萧清禾开口:“卫郎,我相信春喜姑娘是清白的。”
卫凌泽收了剑,薄凉地吐出一个字:“滚!”
春喜连滚带爬地跑了。
跑出很远,她才敢停下来歇气。
血腥味犹在鼻间,喉咙前也好似还悬着利刃,后背被冷汗湿透,她抹了抹脸,摸到一片湿润。
幸好,她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她走得慢,怕卫凌泽他们返城的时候又碰到,便选了条小路走。
但她没怎么出过城,不熟悉路况,走着走着竟迷了路,好不容易回到官道上,天已经黑透。
天气虽然回暖,夜里还是很冷,春喜搓搓胳膊,肚子发出声响,又累又饿。
委屈藏在无边的夜色中蔓延开来。
卫凌泽受伤后打杀了好几个下人,府里的人都不敢去凌枫院伺候,春喜的月钱都拿回家,没有钱讨好管事,这才被调派过去。
第一夜她就被卫凌泽砸破了脑袋,但她命大,没死成,便又继续伺候。
卫家不缺丫鬟,卫凌泽杀死一个,马上就能补上一个,多赔点儿钱,就不会有人闹事。
春喜不想死,只能绞尽脑汁尽心伺候。
她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妄想其他,更不敢跟未来的大少夫人争什么。
可没有人在意她想什么。
鼻子发酸,眼眶跟着发热,春喜又想落泪,夜色中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此时夜已经深了,雾气笼罩,两团光影凭空从迷雾中飘了过来,搭配上铃铛声,诡异得叫人毛骨悚然。
什么玩意儿来了?
春喜浑身汗毛倒竖,顿时伤感全无,从地上寻摸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
光影很快来到眼前。
是辆马车。
春喜松了口气,冲出去拦车:“停车!”
“啊啊啊,有鬼!”
车夫吓得惊叫起来,不仅没停车,还狠抽马鞭加快速度冲了过去,若非春喜躲得快,已经成了马下亡魂。
两团光影来得快去得也快,春喜丢掉石头,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那辆马车竟又掉头回来了。
春喜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我不是鬼,我是人,我跟别人出城玩儿,不小心迷路了,你们能载我一程吗,我可以给钱。”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鬼?而且你都跟人出城玩儿了,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车夫惊魂未定,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指着春喜,只是手抖得厉害,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春喜刚要解释,马车里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上来。”
“多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一定会福寿绵长,万事顺遂的。”
春喜边说边手脚并用往上爬。
她知晓分寸,不会进车里,只坐外面车辕上就好,爬到一半,却抓住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车上挂了两盏灯笼,借着昏黄幽微的光亮,春喜看到车辕躺着上有个人,她的手正抓着人家的脚踝往上爬。
这人平躺着,半截身子在外面,半截身子藏在帘子后面,被她抓住脚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而且掌心下的皮肤也是冷冰冰的,还有点儿硬。
马车上有具尸体!
啊啊啊!
她的石头呢?
她刚刚捡的又大又沉的石头呢?
春喜当场腿软,一脚踩空,下巴磕在车辕上。
下一刻,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掀开,露出张方正威严的脸。
浓眉如刀、鼻峰挺拔,唇薄且棱角分明,面色虽然冷峻,却给人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
春喜捂着下巴,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正要重新往上爬,男人俯身,朝她伸出手来,春喜连忙把手交给他。
下一刻,整个人如同小鸡仔一样被拎进马车。
单乘的马车空间狭窄,这位尸兄都只有半截身子在车里,春喜进来后更显逼仄。
她在心里念了两声阿弥陀佛,踩着尸兄落座。
车里漆黑,只在车帘晃动时才会泄进丝丝昏黄亮光,两人一尸这么待着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春喜搓搓胳膊,刚想道谢,男人先一步开口:“京兆府办案,你不必害怕。”
原来是位官爷,难怪一身正气。
春喜当即道:“大人一身正气,深夜还在操劳公事,实在是百姓之福,社稷之幸,能与大人同乘一辆马车是民女的造化,民女一点儿也不害怕。”
“......”
春喜走了大半日的路,早就累得不行,拍完马屁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倦意汹涌而至,春喜很快靠着马车壁睡过去,然后......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坐在她对面的沈清渊眸底难得闪过惊讶。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不多时,马车来到城门口。
沉重的开门声将春喜唤醒,她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谢谢大人,小女子在这里下车就好。”
“夜里有官差巡逻,你应付不了,我送你回去。”
“那真是太麻烦大人了。”
春喜连忙报上住址,一炷香后,马车停在熟悉的巷口。
家里人早就睡下,春喜喊了半天,王氏才披着衣裳举着油灯来开门,险些被春喜吓死,春喜连忙捂住她的嘴。
进到屋里,春喜才发现自己头发蓬乱,脸上还有被胡乱擦拭的血迹,确实和女鬼差不多。
王氏惊魂未定:“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弄成这样你想吓死我啊,宵禁这么严,你也不怕被官兵撞见要了你的命!”
春喜没理王氏,心思活络。
京兆府那位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啊,要是能跟他打好关系就好了!
萧老夫人今年五十三,虽然不是过大寿,家里人聚在一起也有好几桌。
一大早,萧清禾和萧清月就亲自到松鹤院为萧老夫人梳妆打扮。
两人一静一动,变着花样地夸萧老夫人年轻好看,萧老夫人被哄得合不拢嘴,不多时,萧夫人带着其他几房的人来给萧老夫人请安。
家中子嗣众多,一个个都渐渐长成,聚在一处生机勃勃,瞧着就叫人高兴,萧老夫人给众人都发了赏。
众人闲聊没多久,卫家的人就到了。
卫萧两家婚事搁置已久,今日两家要借萧老夫人寿辰商谈婚期,萧老夫人知道这才是重点,立刻让萧夫人带着众人去前院迎接。
这桩婚事萧家有愧,态度放低些也是应该的。
众人一走,松鹤院立时冷清下来。
萧老夫人脸上的笑也淡了些,她喝了口参茶安静坐着,约莫一炷香后,下人来报:“老夫人,清远侯夫人到了。”
“快请他们过来!”
萧老夫人急急开口,眼睛复又亮起,还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确定没有不妥才重新安坐。
很快,一行人便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松鹤院。
莫氏走在最前面,其后是沈清渊和莫氏的两子一女,萧老夫人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落在沈清渊身上。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好多旧事涌上心头,萧老夫人眸底泛起泪光,但很快又被压了回去。
进了屋,莫氏先一步行礼,然后沈清渊才带着弟弟妹妹给萧老夫人贺寿。
沈清越和沈清宇都另外准备了礼物,沈清迟更是花心思做了一只百寿腰枕给萧老夫人。
唯有沈清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准备。
莫氏也没替沈清渊解释,寒暄几句说起沈清越在云氏族学得了夸奖,明年就要参加春闱的事。
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萧家帮忙提携,等放榜之后帮沈清越谋个好差事。
萧老夫人神色淡淡,只偶尔附和一句,莫氏却兴致盎然,说完两个儿子的学业,莫氏又说起儿女三人的婚事。
清远侯出身寒门,以战功封侯,但是在瀚京没什么根基,自从天下大定,侯府便日渐没落,虽然不至于说不上亲,却攀不上什么豪门贵女。
莫氏不甘心,想求萧家帮忙,话里话外暗示愿意用小女儿的婚事来换。
听到这里,萧老夫人幽幽开口:“夫人真是过谦了,渊儿的婚事夫人不就操持得很好吗,何必还要让外人插手?”
莫氏的表情僵住。
沈清渊娶了两任妻子,但都去世了,不仅没留下子嗣,还落了个克妻的骂名。
萧老夫人说她操持得好,分明是话里藏刀,莫氏惴惴不安起来。
清远侯第一任夫人是萧老太爷最宠爱的幼妹,沈清渊是那位所出,唤萧老夫人一声舅母,若不是靠着这层关系,莫氏也没有资格踏足萧家。
刚开始跟萧家来往时,莫氏还很小心翼翼,事事以沈清渊为先,但在侯府做了几年主母,自己的孩子也一天天长大,加上沈清渊的性子越来越冷淡,每次来萧家也不爱搭理人,莫氏的心思就变了。
六年前萧老太爷病逝,莫氏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萧老夫人虽是沈清渊的舅母,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儿孙绕膝,哪还有精力管沈清渊这个外甥?
可萧老夫人刚刚的话明显是在为沈清渊出头。
难道沈清渊私下跟萧家示好了?
可沈清渊在京兆府碌碌无为地待了十年,并不是什么可塑之才,凭什么得到萧老夫人的看重?
莫氏心中猜测不断,咬咬牙道:“嫂嫂这话真是让我羞愧难当,都怪我白长了一双眼睛看人不准,害了渊儿,所以我才不敢再托大,想请嫂嫂帮忙把把关。”
莫氏这是把沈清渊的婚事也让出去给萧老夫人做主了。
反正沈清渊的名声已经坏了,性子也冷,又成天跟尸体凶犯打交道,就算萧老夫人亲自出马,也不会有什么世家贵族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做续弦。
只要萧老夫人插手沈清渊的婚事,那越儿和宇儿的婚事她也不好推脱。
萧老夫人把莫氏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她却并不在意,正想顺势问问沈清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沈清渊却板着脸说:“我从未怨过母亲,既然母亲不敢再插手我的婚事,那以后我的婚事就由我自己做主。”
沈清渊说完,大步走出松鹤院。
莫氏装模作样追了两步:“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舅母说话呢,舅母是为了你好。”
话音落下,沈清渊的身影已消失在院外。
莫氏扭头想把话题拉到自己孩子身上,萧老夫人却先一步道:“渊儿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想做主那就让他做吧。”
“那越儿......”
萧老夫人没给莫氏开口的机会,冲身边嬷嬷道:“走吧,咱们也去前院看看。”
莫氏:“......”
这个老东西,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帮她!
——
春喜是第一次来萧家。
萧家是簪缨世家,府邸几经扩建,比卫家还大,而且贤妃在宫中正得宠,萧家也越发鼎盛,一路走来,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好多东西春喜在卫家都没有见过,但她一直低垂着脑袋,并不东张西望。
然而过了几道拱门后,春喜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像是去后院的路。
高门贵府的后院是专门辟出来给府中女眷住的,往来伺候的只有丫鬟婆子,绝不会有男丁,春喜一路走来,却发现一直有护院走动。
她生了警惕,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此在背后有人拿着麻袋冲上来时,第一时间躲开,将人踹翻在地。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们大小姐,若是误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春喜大声呵斥,试图让这些人忌惮,然而她刚说完,又有七八个护院围了上来。
这些人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还有棍棒,杀气腾腾。
给她引路的丫鬟啐了口口水,冷声喝道:“不要脸的狐狸精,竟还敢送上门来,赶紧把她捆了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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