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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前文+后续

提剑斩龙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大白天的见鬼了。”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照晚霜的师傅锦绣山当代宗主宗师榜上排名十一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

主角:苏文照剑雄   更新:2025-05-14 16: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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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文照剑雄的现代都市小说《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提剑斩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大白天的见鬼了。”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照晚霜的师傅锦绣山当代宗主宗师榜上排名十一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

《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
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
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
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
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
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
“大白天的见鬼了。”
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
照晚霜的师傅
锦绣山当代宗主
宗师榜上排名十一
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照剑雄就得到了消息,动身前往玉京城准备营救自家徒弟。
结果等他赶到玉京城的时候,苏文已经离京前往沉鱼州。
照剑雄又从玉京追到沉鱼州
看守飞渔城的府兵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不好惹,只是躲得远远的。
等其走后,其中一个士卒立刻骑马往城外的苏家老宅赶。
负剑入城,看着四通八达的街道,照剑雄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
身为大宗师武者,已经能隐隐触摸到天人感应,能够察觉到方圆气机的变化。
照剑雄在感应照晚霜的剑气,无果之后,睁开眸子,手掐剑诀。
下一刻
曾记面馆内正在吃面的照晚霜脸色大变,袖中的碧幽剑轻轻震动。
“我有点事。”
“你自己吃吧。”
留下这句话,她急忙起身,催动轻功,头也不回的离去。
“来得这么快。”
苏文自言自语,依旧不急不缓地吃着鳝丝面。
晨曦的风尚且残留着晚上的寒气,吹在身上,面颊有些发凉。
照晚霜踩在房顶上,每个起落,都能横渡二三十丈,径直往城外赶。
此时
她心乱如麻
碧幽剑响
说明师尊照剑雄就在附近
连死都不怕的照晚霜,这时候最害怕的却是见到曾经最亲近的人。
她的师傅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师尊
堂堂锦绣山的天骄现在竟然委身于一代权臣奸相,甘为其门下鹰犬走狗。
曾经锦绣山的骄傲,却变成锦绣山的污点。
可想而知,倘若消息传出去之后,自家师傅会遭受江湖同道怎样的嘲笑。
她更不愿照剑雄和苏文碰面。
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师尊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连排名第九的菩提寺檀空和尚的菩提金身都被硬生生打爆。
倘若双方碰面,照剑雄必死无疑。
所以
照晚霜只能往城外跑,她要将照剑雄引出城。
飞渔城外
荒废的山神庙外
一道身影落地,青衫飒飒,须发飞舞,正是跟着碧幽剑追来的照剑雄。
“师傅。”
照晚霜自破庙中走出,久别重逢,自是泪眼婆娑,一声师傅,满是说不出的酸楚。
“霜儿。”
照剑雄面露欣慰:“没事就好。”
“为师带你回家。”
话音才落,她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委屈,痛哭出来,面朝着照剑雄跪下,俯首哽咽道:“徒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他对自家徒弟的性子很是清楚,打小就要强,二十多年从未落过泪。
可此时却泣不成声,照剑雄心知她肯定在苏文这个狗贼手里吃尽苦头。
当即勃然大怒道:“霜儿莫哭,可是那苏狗贼羞辱于你,为师这就去替你报仇。”
“将那狗贼的脑袋割下来。”
照完霜心如刀绞,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急得照剑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几十岁的人气的跺脚。
“好霜儿,有委屈尽管说,师傅给你撑腰。”
“师傅,请恕徒儿不孝,日后不能常伴您老人家左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自己若是不主动斩断关系,将来肯定会牵连到锦绣山。
她连磕三个响头之后,从地上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苏相待我极好,并未有侮辱之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照剑雄心底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照晚霜眉目苦涩:“徒儿已经决定为苏相效命。”
“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照剑雄眼露寒光。
她当即便将赌剑落败之事说出来,随后取出碧幽剑和锦绣山的佩剑,一长一短两口剑双手捧着。
“弟子有辱师门,自甘堕入邪魔外道,不配为锦绣山弟子。”
“还请师尊将两剑收回。”
“你。”
照剑雄抬起手掌,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始终下不起狠心落下。
只能骂道:“糊涂。”
“你糊涂啊。”
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让我说你什么好。”
照剑雄恨不得将苏文这个王八蛋乱刀分尸,剁成肉沫。
“师尊。”
“弟子以决心跟随苏相,还请师尊收回兵刃,将弟子逐出锦绣山。”
照晚霜语气坚决。
“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王八蛋。”
背上的古剑似乎感应到了照剑雄的杀意和怒火,嗡嗡震动。
“师尊若要杀苏相,就请先杀了霜儿。”
照晚霜昂着头,挡在他面前。
不是在救苏文,而是在救照剑雄。
“你当真不让?”
他怒目而视,甚至拔剑指着她的咽喉。
照晚霜并没有让开的举动,反而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照剑雄哪里下得去手,收起长剑破口大骂道:“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非要护着那个奸贼。”
“让为师将其一剑杀了,赌约自然不作数。”
照晚霜见照剑雄迟迟不肯收回佩剑,知道对方心里还残存着希望。
她可以一诺千金,哪怕赌输了,无非就是把命赔进去。
反正在梅谷的时候就该死了。
但万万不能不能把宗门牵涉进来。
当即咬牙,松开手掌,任由长剑落地,而她则是拔出碧幽短剑。
往后退去,剑刃划过,半片袖袍被隔断。
“今日我照晚霜于山神庙前,割袍断亲。”
“自此叛出师门,今后所作所为,皆与锦绣山无关。”
“人神共鉴。”
袖袍落地,短剑亦脱手而出,朝着照剑雄飞去。
割袍断亲
自叛山门
“逆子。”
照剑雄伸手将断剑握住:“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将你带回去。”
以指代剑,朝着照晚霜点去。
她亦以驭剑术应对,一尊剑术宗师,一宗大宗师,两人交手,激荡的剑气将方圆几十丈夷为平地。
照剑雄的驭剑术明显更为霸道凌厉,哪怕用的是剑指,但剑气威力,丝毫不逊色于神兵利器。
约莫交手百招之后,照晚霜被一指点中肩头,血花迸溅,强大的指力直接将血肉洞穿。
整个人倒飞出去,尚未落地,她便强压伤势,运转内力往远处逃窜。
照剑雄速度更快,几个起落之后,如雄鹰扑兔,五指朝着她肩头扣去。
一抹刀光自侧翼而来,强行将其逼退。
来人正是老山头。
“照剑雄,跑到沉鱼州撒野,当真不怕死吗?”
老山头执刀在手,杀气凛冽,沉声低语。
“崔山。”
只是一招,照剑雄就认出老山头的身份,背上长剑震动,脸色极为阴沉。
远处
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是飞渔城内驻扎的骑兵
照剑雄看着脸色苍白的照晚霜,眼底泛起些许不忍,可还是骂道:“你这孽障,自甘堕落,不配为锦绣山弟子,自此之后,你我再非师徒。”
“下次相见,本座定要清理门户。”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噗嗤”
待到自己师尊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照晚霜气极攻心,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照姑娘。”
老山头慌慌忙忙将其带回去。
飞渔城外
苏家老宅
观花水榭中
昏黄的落日余晖从湖面后撤,凉风回荡,卷起嫩绿的杨柳叶。
床榻上
昏睡了大半天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声轻咛。
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盘坐在堂前木板上垂钓的男人背影。
“醒了?”
苏文不曾回头。
“嗯。”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依旧胀痛,步履蹒跚地走到桌旁,抓起水壶倒了杯温茶。
晚风牵轻纱共舞,落日与白鹤同飞。
苏文的目光盯着湖面,鱼漂随着涟漪起伏,自说自话:“照剑雄离开沉鱼州,回锦绣山去了。”
照晚霜不说话,默默将茶水喝下,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湖面。
心底五味杂陈,唇齿满是苦涩,一点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
那个男人继续说着风凉话:“你们师徒的演技太差了。”
“尤其是你,自逼气血,上演一出口吐鲜血的苦情戏。”
“渍渍。”
苏文神色戏谑:“看着挺感人,就是有点假。”
“你。”
照晚霜瞪着他。
苏文好似背后长眼,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照剑雄给你展示的人剑合一精妙,领悟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偏过头去,小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心虚。
师徒二人在山神庙前交手,看似是照剑雄打伤了照晚霜,实则是他们在唱双簧。
照剑雄借机传授自己徒弟他对于驭剑术的领悟。
看似恩断义绝,师徒反目,只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看的,免得其他武林中人,借照晚霜的由头去锦绣山寻麻烦。
苏文左手挥了挥衣袖,旁边地上的长剑朝着屋内的女子飞去,她伸手将其接住。
这是口极为精美的长剑。
照晚霜将其拔出,剑长三尺,通体泛着寒光,散发着缕缕寒气,就连屋内的温度都开始骤降。
“好剑。”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剑身,不由得发出惊叹,美眸中的欢喜更是遮掩不住。
天下的剑客,谁人能不喜欢好剑?
“听老山头说,你把碧幽和佩剑都还给照剑雄了。”
苏文淡淡道:“这口凝霜剑,以万年寒铁融合天外陨铁打造而成,出自两百年前的铸剑名家石夫子之手。”
“剑身自带寒气,对敌之时,只需以真气注入其中,便可激发寒气,威力不弱。”
“就当本相送给你的礼物。”
照晚霜目光下移,果然在剑身上瞧见凝霜二字。
“竟然真是凝霜剑。”
她显然听说过这口剑的名头。
“神兵榜上排名二十的凝霜剑,你就这么送给我?”
既有宗师榜,自然少不了神兵榜。
江湖中人,兵器和武功永远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和宗师榜的含金量一样,但凡能登上神兵榜的兵器,都具备不俗的威能,远超寻常的神兵利器。
甚至有武者能够靠着榜上神兵越境败敌。
因此每一剑神兵出师,都会在江湖中引起血雨腥风。
就拿凝霜剑来说,莫说是宗师,就是大宗师级别的武者都眼馋不已。
而苏文却好似扔烧火棍般将其扔给照晚霜,由不得她不疑惑。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眼神警惕,说是那么说,却半点都没有放下凝霜剑的意思。
“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苏文撇嘴。
“谁说不要的。”
照晚霜:“不要白不要,再者说我都替你卖命了,送我把神兵不也是应该的吗?”
“就算是补偿。”
他嘴角微微抽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鱼竿。
几个呼吸后,一股力量拉着鱼漂往水里杂拽。
“上钩了。”
苏文面露喜色,急忙将鱼竿提起,果不其然,一条咬钩的鱼儿被顺势拉出水面。
“有什么好得意的。”
照晚霜取了披风裹上,怀中抱着凝霜剑走出青纱帐,看着鱼篓内活蹦乱跳的鱼儿:“圈养的池子里的鱼,迟早都会上钩。”
“说得没错。”
他赞同地点头:“我知道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你也知道,唯独鱼儿不知道。”
“蹦跶得这么欢,以为自己能跳出鱼篓。”
她嘀咕:“我总感觉你说的不是鱼。”
“鱼可以是鱼,人也可以是这条鱼,谁都可以是鱼,包括你我。”
苏文自顾自说着,随即串上鱼饵,继续抛竿垂钓。
“你们这些人啊。”
照晚霜冷哼:“说话总是喜欢打哑谜,云里来,雾里去的,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等你哪天学到我的一成智慧,自然就能听明白。”
照晚霜眼神鄙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坐了会,她觉得看苏文钓鱼没意思,便拔出凝霜剑开始修炼剑术,参悟驭剑术的玄妙。
剑影翻飞间,寒气弥漫,隐隐有低沉的剑鸣之声响起。
眼看着就要上钩的鱼儿被吓跑,苏文黑着脸道:“去远点的地方练剑,别打扰本相钓鱼。”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老管家苏常走进水榭,虽然瘸了条腿,可苏常走路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照姑娘,大夫说了你最近不要运功,还是要多修养修养。”
瞧见照晚霜正在练剑,老管家出言提醒。
“常叔,一点小伤,不妨事的。”
前夜在海上遭遇风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因此两人就算熟络,说得上话。
“我已经让厨房熬了鱼汤,等会就送过来给你好好补补。”
老管家和声细语,穿过曲折的水榭走廊,跨过木桥。
“老爷,您竟然把凝霜剑都给照姑娘了。”
苏常诧异。
“那把剑太凶,其他人都驾驭不住,反正放在库房里也是吃灰。”
苏文扭头看着老管家:“常叔,是不是有什么风吹草动。”
“刚刚得到的消息。”
苏常凑过来,沉声道:“宁阳府有变。”
“宁阳府元安县杨柳村的百姓因不满赋税过重,于昨夜聚众围攻县衙。”
“元安县的县令被愤怒的百姓用锄头硬生生砸成肉酱。”
“目前元安县已被反贼占据,宁阳府其他县有不少人响应,纷纷前往元安县投靠这伙反贼。”
苏文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这些年,他见过的造反次数不说多如牛毛,最起码也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自己亲自镇压的反贼都有七八伙。
不外乎就是赋税过重,差役逼死人为导火索。
朝廷定下的赋税虽然不轻,但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耐不住下面的各级官吏层层加码,最后落到百姓头上翻个倍都算不错的了。
有的地方甚至翻个三五倍都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州府县一层,各地都有世家大族豪强,互相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朝廷派下去的官吏想要做事就必须要依靠这些地头蛇。
没有他们
壮丁拉不到
赋税也收不起来
甚至要是官吏不配合,还会有杀身之祸。
这些年,长生帝君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任用苏文,对各地的世家豪强开刀。
当然
这位陛下不是为了百姓
而是因为世家大族在抢他的钱
造反频发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苏文杀世家杀得太狠。
好几起造反的背后都能看到世家豪强的影子。
“恐怕不出数日,这群反贼就会席卷整个宁阳府,甚至整个元沧道。”
老管家隐隐有些担忧。
“常叔的意思是?”
苏文微微皱眉。
“太巧合了。”
苏常摇头:“老爷前脚刚回沉鱼州,后脚宁阳府就有人造反。”
“朝廷势必会派大军前来平叛。”
不怪老管家多疑,而是太过于凑巧。
倘若朝廷借着平叛的由头直接将大军调来元沧道,到时候只要有一个反贼出现在沉鱼州,平叛大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沉鱼州给围了。
此时朝堂的纷争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苏常必须要考虑的比平时更多。
因为苏文输不起
一步走错,粉身碎骨,抄家灭族。
“不排除这种可能。”
苏文抬起鱼竿,悠悠道:“这应该是长生四年的第一起造反吧。”
“是的。”
老管家点头。
“既然有人觉得今年太平静了,那咱们就抱点柴火来,将这场火烧得旺些。”
“老爷的意思是?”
苏常太过于兴奋,以至于身体有些颤抖的问道。
“一场造反怎么够?”
“排场太小了。”
“没意思,没意思。”
苏文将咬钩的小鱼摘下,又放回水中:“雁南道,煌仙道,剑南道,涠洲道都有些太平静了。”
“老奴这就去。”
目送着老管家离去,他收回目光。
“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
这天下
酝酿了十多年的风暴终于要浮出水面,究竟谁能屹立不倒,谁又会陨落在风暴之中,尸骨无存?
一切都才真正的开始。
老管家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需要调来大军将沉鱼州团团围住,届时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失去他这位宰相,远在千里之外的相党就是群土鸡瓦狗,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而玉京城的皇权之争也将彻底和他没有关系。
届时不管是陛下继续掌权还是某位皇子成功夺位登基,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苏文。
他将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大宗师又如何?
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也只会变成肉泥,亦或者被箭雨射成筛子。
甚至极有可能此事就是陛下和那几位皇子以及勋贵世家们共同推动。
因为苏文的实力已经超出了陛下的掌控。
杀了他
那位帝君可以随时再扶持起一个新的权臣,自己则继续躲在后面作壁上观,让棋子和勋贵世家们斗法,打生打死。
权臣是什么?
不过就是天子的夜壶
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一脚踢翻,倘若不小心打碎了,再换个新的便是。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苏文的嗅觉和实力。
既然要调兵平叛
他倒要看看,那位陛下究竟能调动多少兵马,能平多少叛乱。
又能派多少大军来围住沉鱼州。
对于苏文而言
越乱越好
一潭清水就意味着所有的目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所谓浑水好摸鱼。
果然和老管家预料的一模一样,不出三日功夫,元安县的叛军便壮大到数万人,席卷整个宁阳府,就连宁阳府的兵器库都被叛军攻破。
五日之后
一份密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玉京城送到沉鱼州。
“发生什么事了?”
苏家老宅内
练完剑的照晚霜走进屋内,便看到苏文正脸色阴沉地看着手里的信。
“昨日长生宫下达了平叛的圣旨。”
“由魏国公魏文通,领兵五万,前往元沧道平叛。”
苏文将密信递过去。

“好啊。”
“好一个苏相爷。”
“竟如此隐忍。”
“朕以为养了条好狗,没想到竟然养的是饿狼。”
老人隐隐有些气急败坏。
身为大周天子
他是高傲的
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富贵。
在长生帝君眼中,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王。
谁也不能挑衅王
更不能欺骗王
尤其是苏文这条自己养的狗
什么权倾朝野的宰相,都是狗屁。
不过就是他给自己竖的刀盾。
斩向功勋贵胄和世家大族的刀
挡住天下苍生口诛笔伐的盾。
有苏文这面盾在,不管天子做什么,最后的骂名和仇恨都由苏文这位权相挡着。
倘若某天苏文这面刀盾没有价值,长生帝君会毫不犹豫将其折断。
甚至还能得一个攘除奸相的好名头。
可现在
苏文这条帝君眼中的狗竟然背叛了自己。
家犬成为食人的饿狼。
这是老人绝对不能容忍和接受的。
“敢骗朕。”
老人状若疯魔,嘶吼着:“苏文,你敢骗朕。”
“哈哈。”
“朕的狗。”
“竟然是一尊大宗师。”
“好好好。”
“是朕看走了眼。”
长生殿在颤抖,其中供奉的飞仙摇晃,真气乱舞,白玉床上,老人的杀机前所未有的强烈。
岁青躬身弯腰,低着头,一言不发。
“岁青。”
许久
老人周身狂暴的真气消散,指着老太监,恨恨道:“传旨,将苏文去相,打入天牢。”
“但凡相党官员,全部削官罢职,听候处置。”
“让禁军,骁骑卫,城皇司,羽林卫全部出动。”
“要是不够,再从骊山大营调飞龙军。”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太监,长生帝君眼中杀机毕露:“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
“陛下。”
岁青缓缓抬起头,苦笑道:“老奴不敢,只是请陛下三思。”
“相党以成气候,朝堂六部都是苏文麾下的走狗,整个天下各州也都有其门生故吏。”
“陛下这一道旨意下去,顷刻间天下都要震动,必生祸端。”
一席话,让老人瞬间冷静下来,盘坐在白玉床上,嘶哑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
岁青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说:“至今为止,苏文都不曾违背过您的旨意。”
“就算是其是大宗师,那也是陛下养的狗。”
“京中局势混乱,江湖庙堂都在盯着您,此时去相,无异于自断一臂。”
“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相权是皇权为了打压勋贵世家而扶持起来的。
倘若皇权和相权决裂,只会让勋贵世家做大。
倘若逼反了苏文,让其倒向勋贵,届时联手十二国公府和天下的世家。
他这位皇帝,想死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你说谁是亲者,谁又是仇者?”
老人冷冷的质问。
沉默
半晌
岁青:“窥视皇权者为仇,维护陛下皇权者为亲。”
皇室之中,不以血脉,而是以利益论亲。
甚至换句话中,体内流淌着相同皇族血脉的才是天子的最大威胁。
在这份利益链条中,苏文和相党毫不犹豫地拥护长生帝君的皇权。
岁青没有直说
然而意思已经很明显
勋贵世家和那几位着急太子之位以及龙椅的皇子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时候去相,无异于自掘坟墓。
就算要收拾苏文和相党,也得等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
“陛下非但不能去相。”
岁青苦笑:“反而要对苏相多加赏赐,以彰陛下的恩宠。”
老人虽然还是愤怒,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上风。
朝岁青道:“等会让姚太监去苏府传旨。”
“加封苏文为太子少傅。”
这个官职并非是胡乱封的,眼下太子之位空缺,老人之所以给苏文加封太子少傅。
就是在告诉苏文,不管将来哪位皇子成为太子,他这位宰相都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去内监司,让他们准备传旨吧。”
老太监推门而出,大殿内,只剩下长生帝君一人。
烛火熄灭
阴暗如深渊
唯有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身舍利子散发着些许微弱的金光。
旨意到得很快,姚太监带着小黄门,在禁军的护送下赶在天黑前到达苏府。
“宰相苏文,缉拿锦绣山刺客,功勋卓著,甚慰朕心,特加封苏文为太子少傅。
“钦此。”
听风堂内,姚公公将圣旨收起,道:“相爷,接旨吧。”
计幽上前,将圣旨双手捧着去往后面。
苏文则是招呼着姚公公落座。
“恭喜相爷,此番加封太子少傅,满朝文武,也只有相爷有这份殊荣。”
姚公公笑着恭维。
“陛下听说相爷捉到刺客,龙颜大悦,一直在夸奖相爷的文治武功。”
“老东西没气死就算好的了,还夸奖我。”
苏文心底嗤笑,脸上不动声色的掏出两锭黄橙橙的金锭递过去。
“本相的一点心意,姚公公拿去喝茶。”
“多谢多谢。”
传旨的差事属于肥差,手持圣旨,那些个平日里骄纵惯了的国公王侯也得卑躬屈膝地讨好自己。
除此之外还能收些茶水钱。
官员中,就属苏文每次给的银子最多,动辄几十两的茶水费。
因此宫里的太监都喜欢往相府跑,很多时候也会故意透露些消息给苏文。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姚公公没有多待,喝了杯茶就领着小黄门离开。
“看到了吧。”
苏文笑道:“本相此番镇杀檀空,敲山震虎用得如何?”
“高明。”
计幽捋着胡须,在旁边坐下:“不过陛下加封的这个太子少傅只是个空头银票罢了。”
“真遇到事根本就不管用。”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
苏文:“等他炼化金身舍利之后,就会开始着手削弱我的势力。”
“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尽快激化皇子党和陛下的矛盾。”
“老计,你是不是早就有计策?”
他看向计幽。
后者点头:“相爷猜猜看。”
“很简单。”
苏文嘴角扬起:“本相只要不在京城,皇子勋贵们和陛下都会抓住这个空档,尽快分出胜负。”
“不管谁获胜,下一步都是去相,打压相党。”
“不谋而合。”
计幽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他们已经水火不容,那咱们何不动动腿,将地方给让出来。”
“免得打得不尽兴。”
“至于去哪里,就看相爷自己了。”
“就沉鱼州吧。”
苏文沉吟片刻:“入京十五年,至今都没有回去过。”
天下人谁都可以骂苏文是乱臣贼子,唯独沉鱼州的百姓不行。
自他在朝堂发迹之后,每年让人都会运大量的金银珠宝回去。
建学堂,兴修水利,挖掘沟渠。
长生元年秋,整个元沧道大旱,几个郡府颗粒无收,死伤无数。
唯有沉鱼州因为苏文自掏腰包运回去的百万石粮食所以才没有饿死一个人。
沉鱼州家家户户都立着苏文的长生牌位。
“过完年节,让人去长生宫递张折子,就说本相要回乡探亲一个月。”
这一个月不是胡来的。
而是估摸着长生宫那位炼化金身舍利子的日子来估算的。
一个月
足够陛下和诸位皇子们分出胜负。
“行。”
“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
计幽点头。
明日就是年节,府中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缎,天色微暗,灯火便亮起。
奴婢们在厨房忙着准备明天的菜食,按照惯例,苏文明儿个晚上,要在府里邀请相党的文武官员。
因此相府的管家早早就叫人准备。
府内灯火通明,圈养的刀手剑客并没有休息,而是四处巡逻。
夜色沉沉
风雪飘飘
“相爷。”
院前的护卫拱手。
“嗯。”
“守了大半天,都下去喝酒吃肉吧,然后好生歇息。”
“今晚院子就不用值班了。”
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相爷。”
几名护卫面露喜色。
推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两个穿着单薄罗裙的女子走出,褪下外面的披风和长袍。
沐浴更衣之后,挥手让她们退下。
来到里屋,灯火在白玉屏风上倒映出一朵飘忽不定的莲花。
轻纱帐之后的床榻上,躺着个绝美的女子。
正是锦绣山的剑术宗师,照剑雄的得意弟子照晚霜。
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扭过头来,隔着纱帐死死的盯着外面。
眼神中充满恐惧。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
那个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恐惧至极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
大周宰相苏文
一步一步朝着床走来。
照晚霜想要挣扎,想要运功,然而丹田内的真气却纹丝不动。
双手双脚的筋脉被挑断,周身主要大穴也都被封住。
空有宗师境的修为,却根本用不出来。
和废人无异,倘若将其扔到城外,甚至都活不到明天天明就会被冻死。
走到床榻旁,苏文看了一眼她。
曼妙的酮体被白色的纱裙包裹着,若隐若现,虽然伤口缠着纱布。
可配上白皙的俏脸和倔强怨恨的表情,反而别具风情。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苏文轻笑,抬手对着她点出一道指力,将其哑穴解开之后,便去桌上倒了杯热茶。
能够开口说话,照晚霜本想破口大骂,转念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若是激怒了对方,生死倒是小事,就怕被苏文糟蹋,清白不保。
索性闭口不言。
靠着凶狠的眼神来给自己提供仅存的安全感。
“听说过毒医薛无救吗?”
苏文双手捧着茶杯,躺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她:“薛老头给你用了明玉膏,约莫有半个月的时间,手脚就能恢复。”
“你到底再耍什么花样。”
照晚霜咬牙。
“我既以落入你的手中,要杀便杀,何须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的意思是本相是猫,而照姑娘则是耗子。”
苏文戏谑。
“你。”
照晚霜冷哼,不再接话。
“要不要喝杯茶?”
他极不识趣地问道。
“不喝算了。”
苏文摇头:“锦绣山不应该一介江湖门派,不应该参与到朝堂的争端中。”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照晚霜转过头去:“我学艺不精,杀不了你,但有朝一日,总有人能取你的项上人头。”
“有很多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苏文不屑:“然而他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甚至就连他们的宗族,师长,父母兄弟姐妹都彻底消失不见。”
“说真的。”
这时候的苏文,表现得并不像一个刽子手和权臣。
“我很好奇。”
“你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来刺杀我。”
“是为天下人,为锦绣山?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还是为了那些世家大族,亦或者为了大皇子。”
苏文指尖轻挑,无形真气将她的腰带解开。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照完霜很想自尽,可想到这个男人的手段,只得回答:“自是为了天下大义。”
紧接着又细数了苏文很多的罪名。
“苏文。”
“佛家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若是此时愿意弃官归隐江湖,我愿意保你全身而退。”
“幼稚。”
苏文的嘲笑让她愤怒,骂道:“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看看吧。”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抛过去:“这是本相收集的从神武十二年到长生三年的卷宗。”
“神武十二年夏,南江道发大水,沧河决堤,水淹十八县。
沧州世家联合州府官员弟低价买田,高价卖粮,短短二十日内,兼并土地四十万亩。
世家官员吃得肚圆,却害得十八县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神武十三年冬。”
“剑南道改稻为桑。”
“神武十五年,魏国公与越州巧取豪夺十万亩田地,被其府下家奴打死打伤的百姓足足四五百人。”
“神武十六年,肃州刺史为给大皇子筹措银钱,在朝廷原本的赋税基础上,额外增税十八,税银翻三倍。”
“筹得白银三十万粮,最后激起民变,起义军数日之内席卷肃州九县。”
“这件案子是本相督办的,当时我还只是刑部侍郎。”
“监斩官员一百二十三人。”
“神武十七年,荆南有巨匪,最后查出来是五姓七望中的刘家圈养的。”
“神武十八年,天牢纵火案。”
“神武十九年,蓟州道盐商灭门案。”
“神武二十年,煌仙道半年之内爆发十五场起义,平均每个月就有两起百姓造反的案子。”
“长生元年,陛下为修建长生三殿,调动三十万劳工,耗资何止百万。”
“长生二年,北河道走私案。”
照晚霜越是看下去,就愈发的觉得触目惊心,本就惨白的俏脸更是连丁点的血色都没有。
这些案子,涉及五姓七望,十二国公,还有几位皇子,以及长生宫那位皇帝,当然也有苏文自己也在其中。
“如何?”
苏文慢悠悠喝着茶。
“这上面记录的只是沧海一粟。”
“不知照姑娘有何感想?”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嘲弄:“以为自己是胸怀大义,是为天下人除害,殊不知根本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棋子。”
“倘若你真要行侠仗义,应该先将天下的世家勋贵和玉京城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室杀得干干净净才对。”
“至于我?”
“不过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天下的田地都被世家大族占了,搜刮来的金银也都送到皇宫内库,去供那些个皇子,去供那位长生帝君享乐。”
“嘿嘿。”
“结果都骂本相是乱臣贼子。”
“这世道未免太有趣了吧。”
“有朝一日,本相对陛下没用,届时世家清君侧,陛下明辨忠奸,铲除我这个奸贼。”
“但对天下的百姓而言,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田地依旧被权贵和世家大族兼并。”
“朝廷的赋税依旧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仍然要卖儿卖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苏文话,就像一道道雷霆,劈在她的心口,让她的久久无法平静。
照晚霜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她觉得,只要杀了苏文这个奸臣,苍生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可在看了卷宗上记录的案件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比的幼稚且可笑。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笑道:“固有的认知被粗暴的打破,揭开伤疤,发现这是个血淋淋的世界。”
“你以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洗刷自己的罪孽吗?”
许久
照晚霜将卷宗全部看完,此时已经是深夜,而苏文就坐在旁边等着。
她合上卷宗,淡漠地看着那个男人。
“本相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罪孽。”
他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皇帝,是皇子,是勋贵,是天下的世家和大族。”
“他们才是这个天下最大的祸根。”
苏文:“当然,前提是你当真心怀天下,而不是已经站在他们之中,成为利益链中的一环。”
沉默
半晌之后,照晚霜沉声道:“师尊让我前来京城,协助二皇子铲除奸佞,待其登基之后,重振朝纲。”
“你信吗?”
苏文嗤笑:“这世上,只有死了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你想让我去刺杀皇帝?”
照晚霜开口。
他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活在虚伪的道义和自我安慰之中,不如跟着本相一起去改变这个烂到根的天下。”
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照晚霜竟然花枝乱颤的笑起来,甚至前俯后仰,毫不留情道:“让我跟着你一去做皇帝的鹰犬走狗?去祸害天下?”
“苏文,你和天下的虎豹豺狼并无两样。”
“暴君要杀,贪官污吏要杀,你这奸相,我亦要杀。”
“胸大无脑。”
苏文忍不住骂道。
“你。。”
她气得浑身颤抖,俏脸如霜,也就是手不动,否则非要和他拼命。
“要不咱们打个赌。”
苏文将杯中冷茶喝下,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照晚霜眼神警惕。
“很简单。”
“等你痊愈之后,你我以剑术较量,若是本相赢,你便跟在我身旁效力十年。”
“若是你赢,本相就放你回锦绣山。”
“十年之后,要是本相的所作所为,你不满意,届时你还想取我性命,本相站着不动,任由你杀。”
“可敢?”
这个赌约,对照晚霜来说很公平。
她的性命本就掌握在苏文的手中,生杀夺与,皆在其一念之间。
而且剑术本就是照晚霜最擅长的武功。
苏文虽然是一尊大宗师,未必就能以剑术胜过自己。
简短的思考之后,照晚霜点头:“好。”
“我便和你赌。”
“只是你输了,毁约又当如何?”
苏文冷哼:“那你可以不赌。”
“无耻。”
照晚霜恨得牙痒,偏生没有反制的法子,只能杏眼大睁:“咱们谁要是违背赌约,天打雷劈,乱刀分尸,不得好死。”
只能多说些恶毒的誓言以此约束那位权倾朝野的苏相。
“可以。”
苏文点头。
照晚霜的天赋很强,二十多岁的宗师,成就大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稍加培养,金丹境甚至神通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实在是过于可惜。
倘若能将其纳入麾下,就算不用也能养养眼。
手掌轻挥,一股强大的真气自掌心激发,将其包裹,照晚霜置身于这股内力之中,整个人悬空而起,呈盘膝而坐的姿态。
“轰”
手腕翻转,凝聚出一道掌力,隔空打入她的体内,内力激荡,纱裙轻舞。
这道掌力在进入其身体之中,迅速转化为精纯的气血,朝着四肢百骸和奇经八脉而去。
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道道血色,整个身体渐渐升温。
她不由得发出声呻吟,等反应过来时急忙闭嘴,抬头看向那人,却发现苏文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俏脸微红,轻哼声,将眼睛闭上,开始运转内力,炼化这股真气疗伤。
“这份内力修为好强。”
轻描淡写的一掌渡入她身体的真气,几乎等同于一尊宗师武者的全部修为。
照晚霜愈发的好奇苏文的真正实力。
散去掌力,自袖袍中取出碧幽短剑放在床头,随即走出屋子。
第二天大早就有人登门,都是相党的官员。
有个五品的小吏名叫张巡,更是直接撸起袖子钻到厨房跟着做菜。
傍晚时候的宴会很热闹,足足百余人,六部官员都有。
摆了整整十五桌酒席。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悦耳的曲乐声中,直到深夜酒宴才结束。
一辆辆马车离去。
相府的大门关上。
返乡祭祖探亲的折子已经递到宫里,陛下批准,并且又给了苏文几大车的金银珠宝赏赐。
相党的根基大多在朝堂,苏文回沉鱼州,诸方都乐见其成。
毕竟苏文这位主心骨不在,京城的相党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他们也能全力以赴厮杀。
天还没亮马车就已经准备好,总共二十一辆大车,另外有五百精锐武士随行。
苏文无妻无子,倒也洒脱。
计幽这位主簿留守苏府,坐镇玉京,留下的还有烟波客和火屠。
老山头依旧当马夫。
府里的家丁将一箱箱财货搬上车,再盖上油布用麻绳绑好。
卯时刚过
押运财货的马车率先出发。
半个时辰后
老山头驾车领着剩下的武士出城。
殿后的六辆马车拉的都是服侍的贴身侍女以及苏文出行的吃穿用度等等。
所以速度很快,在玉京城外十多里的地上就追上前头的货车。
人手车马汇合,一路南下。
从玉京到沉玉州约莫有一千二百里远,先走三百里的陆路,再转水路乘船南下。
拉车的马都是耐力极佳的燕州马,多用于运送辎重粮草,因此速度很快。
老山头的车用两匹马拉,车身宽敞,苏文和照晚霜同乘一车。
一宿的运功疗伤之后,她的伤势恢复很快,怀中抱着碧幽剑,蜷在墙角,时时刻刻提防着苏文。
“你别总是用这种防贼的眼神看着我。”
正在聚精会神钻研长青剑诀的苏文随口说道。
剩下的成就点数他要用来突破五境,不能浪费在长青剑诀上。
所以只能自学。
好在他拥有大宗师级别的剑道感悟,高屋建瓴之下,再练长青剑术便简单的多。
照晚霜轻哼。
苏文:“你防我也没用,本相要真想做点什么,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你敢。”
她冷着脸。
“无趣。”
“禁不起逗。”
苏文摇头晃脑。
五百武士,再加上马车上插的苏字大旗,一路畅通无阻。
各地官员早早就来迎接,山贼土匪,绿林强盗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走完陆路,从洛渡码头改换水路。
三艘大船
一艘装货物,马车以及马匹。
其余两艘装人
每到一地,必然有当地的官员携礼拜见。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奇珍异物甚至还有送女子的。
直将三艘大船装得满满当当的,一点空都不剩。
大鱼江
风大浪急
甲板上,苏文裹着披风,依靠在栏杆上远眺。
上下两层甲板的四周,站着诸多挎刀的黑衣武士。
“苏相好威风。”
照晚霜恢复了大半,一袭白色的长裙,极为贴身腰肢身段。
该凹的凹
该凸的凸
这些时日,她可算真正长见识了。
什么叫做权倾朝野
什么叫做威压天下

看到这一幕,老山头嘴巴大张,表情好似见鬼了一般难以置信。
而顾长青则是眼角微缩。
他的佩剑虽然不是神兵榜上的绝世利器,但也不差,倘若只是被苏文二指截断,不足为奇。
真正恐怖的地方是对方不止用手指头截断自己的佩剑,而且还悄无声息的将剑震碎。
甚至顾长青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真气的波动。
只有一个可能
苏文是用蛮劲将剑器震碎
需要多大的劲道和对于力量有多细微的掌控才能做到?
高手
这位大周宰相绝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自己没有猜错
倘若那一剑刺出去,而没有将苏文杀死,届时将是顾长青和紫山观根本无法承受的结局。
顾长青的背后无声无息浸出一层冷汗。
“苏相好强的指劲。”
这位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颓然坐下,轻叹口气,这般说道。
语气不似先前的强硬
因为他知道
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和底气。
二指碎剑
就是苏文对自己的警告
如果顾长青是孤家寡人,此时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势必和苏文分个生死胜负。
然而他不是
紫山观观主这个身份就是顾长青的破绽。
为了替门下弟子报仇,敢一人一剑远赴千里之外的北元皇都截杀凶手。
这样的人,没资格和苏文死斗。
因为他承担不起输的代价。
显然为了一个照晚霜,用整个紫山观弟子的身家性命去和苏文这个疯子赌命极为不明智。
没错
在顾长青的眼里,苏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朝廷中人行事,讲究一个体面。
在没有穷途末路时,轻易不会赌命。
按理来说苏文这种位极人臣的老狐狸,应当深谙其道。
偏生此番来紫山观,反其道而行之。
打了顾长青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强硬的手腕和态度,让他之前准备的应对之法毫无用武之地。
顾长青苦笑:“苏相怎么肯定照晚霜就在贫道这里?”
语气的变化足以说明他和苏文之间的地位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玉京城,还有什么事是本相不知道的吗?”
并非他夸口,苏文从一开始就知道照晚霜躲在紫山观,不过是他懒得浪费力气。
只要有这场刺杀就够了,至于凶手能不能抓到并不重要。
至少现阶段,他并不是很想浪费力气去对付一尊宗师强者,从而和锦绣山不死不休。
几个皇子,秦国公等勋贵,还有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都死死的盯着他。
包括最大的朋党,那位长生帝君也对苏文防备有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句古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以为要秋后算账的,不曾想陛下反倒是想用照晚霜来试探苏文的深浅。
“倘若贫道说照姑娘没在观中,苏相信还是不信?”
顾长青的话让老山头摸不着头脑。
“牛鼻子,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老山头独眼里满是怒火。
“之前在。”
顾长青并不恼怒,捋着胡须,突然笑眯眯的看着苏文:“但现在不在。”
“顾观主的话,本相自然是信的。”
苏文轻抬眼皮:“要是我没猜错,你是在一个时辰前,通过玉京城内的人得到本相要来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我们前脚上山的时候,后脚照晚霜便下山。”
“顾观主莫非是怕我们正好和她碰上吗?”
面对苏文的奚落,顾长青脸上笑容消失,表情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因为对方说的很对,尤其是时间恰恰好。
“你在配合本相演戏,想要拖住我。”
“本相又何尝不是想拖住你。”
“毕竟紫山观内,高手众多,真要打起来,本相就算能灭了你们,也会损失惨重,一旦出了紫山,区区一个照晚霜,岂能逃脱本相的五指山。”
苏文嘴角微微扬起:“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顾长青的脸色愈发难看,须发扬起,已经消弭下去的无形杀气再度出现。
玩弄
自己被对面那个男人彻彻底底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不寒而栗
此刻这位紫山观主真正领教到了苏文的恐怖之处,对于人心的洞悉达到骇人听闻的层次。
沉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恐惧压下去。
“苏相当真要捉拿照姑娘?”
顾长青质问。
苏文点头。
事已至此,哪怕是顾长青,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里是玉京城
是天下脚下
不是江湖山野
昔年他能一人一剑杀穿北元皇都,今时今日,却没有对苏文出剑的胆魄。
个人勇武在波云诡谲的朝堂局势中算不得什么。
除非顾长青一人一剑,可敌千军万马。
很显然
他做不到
苏文道:“本相不来,那来的就是神武卫和骊山大营内的飞龙骑。”
“所以。”
“顾观主,你得感谢本相。”
顾长青冷笑:“苏相还真是宅心仁厚。”
“此事到此作罢。”
苏文不恼:“照晚霜我带走,你们紫山观以后也别自找不痛快。”
说罢,起身就要走。
却被顾长青叫住:“苏相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苏文回头。
“不知苏相可敢和贫道打个赌。”
顾长青捻着胡须:“倘若你就此离开紫山观,贫道赌你今日回不到玉京城。”
“哦。”
苏文轻笑:“没有赌注的事情,本相从来不做。”
“苏相想赌什么?”
顾长青反问。
“你有值得拿出来赌的?”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天下第三的长青一剑,随即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鄙夷。
“苏相权倾朝野,坐拥天下富贵,自然瞧不上寻常的凡俗之物。”
顾长青将手伸入袖袍中,取出一本蓝皮小册,封皮上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小字。
“长青剑诀。”
苏文微微皱眉。
“没错。”
顾长青:“贫道身无长物,就拿这卷长青剑诀和苏相赌。”
“倘若苏相能安然回到玉京城,照晚霜和剑诀归你。”
“倘若苏相折返回紫秋山。”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卷剑诀依旧归苏相,至于照姑娘,还请苏相高抬贵手,放其离去。”
长青剑诀正是顾长青所修剑法,囊括一尊剑道大宗师几十年的心得体悟。
对于天下的武者来说,属于梦寐以求的宝物。
就这样摆在苏文的面前,等同于白送。
老山头的呼吸急促,他没想到顾长青愿意为了救照晚霜拿出自己看家本事。
无形真气包裹着剑诀,朝着苏文飞去。
他伸手将其接住,收入袖袍内,点头道:“这个赌注本相接了。”
“老山头,咱们走。”
主仆二人离开紫秋宫,踏入风雪中,往观外而去。
待到苏文和老山头走后,从后殿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背上负剑,怀中揽着柄拂尘。
“师弟。”
“此番你也算是将照剑雄的人情给还了。”
老道士开口:“以后就不要与锦绣山掺和到一起。”
“咱们紫山观的祖训,不得参与皇位争夺。”
“师兄说的是。”
顾长青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苏文此人,心机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
“绝非易与之辈。”
“此番正好借那老秃驴的手,试试其深浅。”
“他当真如此厉害?”
老道是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嗯。”
顾长青想起先前两人交锋的场景,越是想下去就越觉得后怕。
“就不应该放放虎归山。”
老道士恨恨道:“一枚金身舍利,便坏我道门两百年的根基。”
“逼得我道门和陛下反目,引得佛门入京,自此道佛两争,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长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交锋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
苏文对于人性的洞悉达到极为恐怖的境界。
不想也好
不敢也罢
都不重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长青低头。
憋屈吗?
很憋屈
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苏文抓住了自己的破绽
满山挂白
风雪化霜
马车从紫山观离开。
老山头靠在车壁上,想起顾长青和自家相爷的赌约,越想越奇怪。
“相爷,那牛鼻子老道是什么意思?”
“莫非等会有人要半路拦咱们?”
马车内
苏文笑道:“应该是菩提寺的人来了。”
“那群秃驴的消息那么快?”
老山头诧异。
“不要小看佛门的实力。”
百无聊奈之际,拿出长青剑谱翻阅起来:“此番菩提寺的和尚进京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奔着本相来的,想要找回场子。”
“其二就是和陛下接触。”
“自大周立国,高祖皇帝就定下崇道压抑佛的国策。”
“道门占据大周国教两百年,愈发兴旺,压的佛门快喘不过气来。”
“你没看到吗?钦天监内,全是道门的高手坐镇。”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陛下不敢用金身舍利续命。”
“听懂了。”
老山头嗤笑:“堂堂大周皇帝,若是炼化佛门舍利子,让天下人知道了,该怎么看道门国教的位置?”
“陛下要是愿意,只要说一声,那些佛门圣地自己就把舍利子送来了。
哪怕没有现成的舍利子,找个得道高僧临时坐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背后真正的原因是道佛相争。”
“可惜啊。”
苏文嘴角扬起:“咱们的陛下最后还是没有挡住诱惑。”
一枚舍利子
引佛门入京
引道佛两争
让陛下和道门离心离德
什么叫阳谋
这就叫阳谋
被压制了整整两百年的佛门,怎能放弃这等大好良机。
老山头挠了挠头:“佛门那些和尚确实不怎么好对付。”
“他们的肉身体魄练成金身之后极为强悍。”
“怪不得顾青山那牛鼻子敢打这个赌。”
独眼马夫摸着刀柄,嘀咕道:“不过我的快刀也不是吃素的。”
马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有一骑顶风冒雪而来。
狂奔的战马被缰绳勒住,上面的武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
“禀相爷,照晚霜已经被咱们给围在十里外的梅谷中。”
武士兴奋的说道。
“前头带路。”
“诺。”
老山头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往梅谷而去。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娇艳的梅花被鲜血染红,照晚霜拄着长剑,单膝跪地。
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四周。
她身上的青色长裙被鲜血浸湿,露出些许美妙的风光。
然而梅谷内的杀手却生不起半分心思,因为就在刚才,短短一刻钟内,就有十多名同伴死在这个女人的剑下。
唇角浸着鲜血,和一株株绽放的腊梅交相辉映,风雪扑面,连身体都要被冰封。
“莫非此处,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照晚霜眉目间,有些许苦涩。
好虎架不住群狼。
更何况她本就中了老山头的毒针,伤势并未痊愈。
而且此次前来追捕的都是相府内圈养的好手,常年混迹黑白两道,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个个悍勇无比,根本不怕死。
四五十个黑衣武士将她团团包围,山谷高处,还有上百名披甲的弓手。
“照姑娘。”
戏谑之声响起,一道身影踏入山谷。
正是苏文麾下四大宗师之一的追风神剑烟波客。
消瘦的身影一步迈出,轻飘飘的出现在十丈开外,几步之后,落于照晚霜的对面。
“还是别反抗了。”
烟波客:“我家相爷说了,只要你愿意投诚,他可以不计前嫌。”
“毕竟咱们相爷是出了名的惜才爱才。”
“似照姑娘这等绝世天骄,若是就此陨落,实在是可惜。”
照晚霜怒目而视,骂道:“鹰犬,走狗。”
“身为江湖中人,学成一身本领,不思守正辟邪,反而甘为苏贼门下客,岂不丢尽祖宗颜面。”
“说得好。”
烟波客惨白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照姑娘不愧是锦绣山的弟子,这份风骨确实不凡。”
下一刻
照晚霜美眸大睁
眼前失去烟波客的身影,唯有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肩头传来剧痛,皮肉被剑气斩开,鲜血喷涌而出。
正要提剑阻挡,紧接着手掌不受控制的垂落,五指松开,连剑器都握不稳。
照晚霜的右手手筋被挑断。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察觉到烟波客是如何出手的。
“噗嗤”
寒光闪过,左手的手筋紧接着被挑断。
然后是双脚的脚筋。
“啪”
长剑入鞘,烟波客出现在原地,怀抱长剑,依旧还是个病秧子的模样。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剑手,竟能让照晚爽这位天之骄子毫无反抗之力。
手筋脚筋被挑断,她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
想要强行调动内力,却连动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她的高傲不允许自己遭受这等羞辱,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剑鞘轻飘飘的点在照晚霜的下颚,将其颌骨错位,这下连自尽都做不到。
冰霜般的眸子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这么漂亮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材,若是死了太可惜。”
烟波客半蹲着,仔细的打量着她,半晌后起身,摩挲着下巴:“送给相爷当个玩物,他老人家肯定喜欢。”
“杀。”
“杀了我。”
由于颌骨错位,照晚霜只能呜咽着发声,近乎于哀求。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落到苏文的手里,会遭受怎样的羞辱和折磨。
“也就是你运气好。”
烟波客淡淡道:“那两天我正好有事,没在玉京城,否则岂能让你这贱婢刺杀了相爷还能活着离开。”
“烟波客,你什么意思?”
“瞧不起老子是吧。”
马车驶入山谷,老山头虽然眼睛瞎了一只,可耳朵却没坏,将烟波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当即用仅剩的右眼怒目而视。
“你不会真以为老子打不过她吧。”
“哪天晚上我只不过大意罢了。”
老山头愤愤不平。
任由麾下的两尊宗师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苏文径直朝着躺在地上的女人走去。
“那夜风雪太大,本相还真没仔细看。”
略微打量片刻之后,他道:“模样确实不错。”
“相爷。”
烟波客凑过来:“相爷,这贱婢的手筋脚筋都被我挑了,空有总是修为,却用不出来,您老尽管享用。”
“抱到马车上去。”
他招了招手,两个武士小跑过来,先将照晚霜手脚捆住,再抬上马车。
等苏文上车的时候,照晚霜紧闭双眼,红唇微张,不是她想张嘴。
而是颌骨错位,根本闭不上。
烟波客翻身上马,领着相府的精锐武士,跟在马车后头,走出山谷。
往玉京城方向而去。
车马晃动
温润的手掌落在她的面颊上,照晚霜猛的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
她的身体在颤抖,奈何手脚被缚,只能用眼神恐吓苏文。
手掌下移,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好在最后在锁骨的位置停下。
“咔嚓”
照晚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猛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感觉错位的颌骨已经复原。
“狗贼。”
这女人也是凶悍,张口便骂。
“有种的就杀了我。”
“锦绣山不会放过你的。”
大量失血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文充耳不闻,拿起长青剑诀看起来,随口道:“别想自杀。”
“你要是死了,本相便让人扒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朱雀门上,让天下人都欣赏欣赏锦绣山照姑娘的曼妙酮体。”
“无耻。”
照晚霜被吓的脸色煞白,半晌憋出这么个词。
却是彻底没有自杀的勇气。
当她眼睛瞥到封皮表面长青剑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地不由得一颤。
“你怎么会有顾观主的秘籍。”
在这瞬间,照晚霜想到无数种可能。
难道紫山观已经被旁边这个男人屠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顾观主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苏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其出手。
“本相和顾长青打了个赌。”
苏文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本剑诀和你,就是赌注。”
照晚霜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忙问道:“赌什么?”
“很简单。”
苏文收起剑诀:“赌本相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到玉京城。”
他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苏文甚至能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炙热气血,就像沸腾的开水般。
“来了。”
两缕剑眉微微上挑。
“照姑娘,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到了。”
“狗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照晚霜咬牙切齿。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何必故弄玄虚。”
“我照晚霜要是叫一个疼字,就不是锦绣山的弟子。”
苏文并没有和她对骂的想法,反而掀起帘子,朝老山头道:“停车吧。”
“客人来了。”
“客人?”
老山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菩提寺的秃驴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道路尽头,茫茫风雪中,出现道身影。
是个老和尚
穿着袈裟
手持一根禅杖
两腿跨出,宛若瞬移般,穿梭于风雪之中,这等手段,极为诡异。
十多个呼吸之后,老和尚走到马车前停下,右手握着禅杖,左手作揖,执礼道:“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见过苏相。”
“檀空。”
烟波客罕见的露出些许凝重之色。
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
宗师榜上排名第九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见噗嗤一声。
雪亮的刀光绽放
马车上的老山头骤然出手,这一刀前所未有的快。
奔着檀空的咽喉而去。
凝聚他几十年修为,刀气将山道中的风雪斩开。
这一刀
隐隐触摸到大宗师境
刀光如电
“阿弥陀佛。”
檀空只是诵了声佛号,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周身凭空出现一道金色的屏障。
老山头这一刀斩在金光之上,两股真气碰撞。
金光暴涨,反将刀气淹没,如烈火般,朝着独眼的马夫扑去。
又有一抹剑光刺来。
烟波客虽然不知道老山头为何会偷袭,但他选择跟着一起动手。
剑光紧随刀光,将反扑的金光撕裂,剑器长驱直入,点在屏障之上。
“砰”
护体真气破碎,烟波客入檀空身前三尺,剑上锐气暴涨,引来四周风雪。
老山头第一刀失利,紧接着出第二刀,和烟波客一起围攻檀空。
一左一右
快剑快刀
不管是烟波客还是老山头,都是宗师境中极为强横的存在。
两人联手扑杀天下第九的菩提寺戒律院首座。
刀光剑影弥漫。
真气纵横
檀空浑身金光暴涨,反手将禅杖插入地面,双手合十,两眼大睁。
左右双臂撑出
强大的真气流转于周身,最后凝聚于双手之上,撑开一道更加强大的护体真气。
“轰”
烟波客和老山头的刀剑落下,檀空的护体真气纹丝不动。
“退”
老和尚开口,声如龙吟虎啸,正是佛门的绝学狮子吼。
一吼之下,风雪破碎,山林震动,飞禽走兽惊恐。
就连刀光剑气都被滚滚真气震碎,老山头和烟波客眼疾手快,往后掠去。
“轰隆隆”
地上的积雪炸裂,冲天而起数丈。
脚下的地面出现道道裂缝,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将马背上的武士甩下之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去。
“这就是菩提寺的菩提金身吗?”
烟波客和老山头落地,连退数步才站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
“果然名不虚传。”
老山头吐出口浊气,低头看了眼,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然开裂,正在往外冒血。
手里的刀也出现几条细微的裂痕。
亲眼目睹檀空和尚一招击退烟波客和老山头,让已经绝望的照晚霜生出强大的希望。
扭头看向苏文,嘲讽道:“苏相,看来和顾观主的赌约,是你输了。”
“是输是赢,尚未见分晓,照姑娘要嘲讽本相也得等会再说。”
起身掀帘,走下马车。
烟波客和老山头立马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其余相府武士则握刀一字排开。
“相爷,这老和尚有点扎手。”
烟波客嘀咕:“菩提金身太硬,没办法破防。”
苏文微微点头,探手挥了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挡在前面的人分开。
他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人群,看向菩提寺来的老和尚。
“贫僧见过苏相。”
檀空散去周身真气。
“老和尚。”
苏文笑道:“不好好待在菩提寺,怎的跑来玉京城撒野。”
“眼下打伤了本相的手下,伤了马匹,你且说说,该如何办?”
檀空:“相爷待如何?”
“赔个万儿八千两,再送两门菩提寺的绝学,本相便饶了你。”
“贫僧只是打伤了人马,苏相就索要如此之巨。”
檀空和尚指着烟波客道:“那苏相麾下的追风神剑烟波客一夜之间屠莲花寺百余僧众,抢走我寺至宝金身舍利子,又该如何?”
烟波客冷笑:“你这秃驴,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无凭无据的不要血口喷人。”
“就是。”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就算要告官,最起码得要个苦主吧。”
老山头附和:“被屠的莲花寺,关你们菩提寺什么事,至于什么狗屁舍利子,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
“你们。”
檀空大怒:“好个不要脸。”
“苏相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吗?”
苏文点头:“本相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城皇寺,刑部,吏部,甚至大理寺告本相都行。”
“只要能拿出证据来。”
“否则本相就要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不要脸。”
“好不要脸。”
马车内照晚霜和马车外的檀空和尚同时骂道。
“你这奸相。”
檀空犹如怒目金刚:“贫僧今日就要替莲花寺百余僧众讨个说法,更要替天下人讨个公道。”
“轰”
一掌拍在禅杖上,顷刻间,地动山摇。
巨大的裂缝朝着苏文冲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冷静。
连天下第三的顾长青都要低头,更别提只是天下第九的檀空。
一步迈出
近在咫尺的裂缝瞬间停下。
檀空心底吃惊,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猛地起身,一跃而起,浑身散发着强大的金光。
催动菩提金身,就连须发和衣裳都沾染上金色,强大的气血弥漫,如同凶兽般。

菩提金身属于佛门中极为高明的修行之法,与丈八金身,无相金身,宝瓶金身同为佛门四大金身法。
四种金身法,各有所长。
菩提金身刚猛无铸,气血如虹。丈八金身力大无穷,无相金身水火不侵,百毒不侵。宝瓶金身无漏无缺。
檀空的菩提金身造诣极高,不过距离大圆满还差了些。
但依旧足够强横
举手投足间的破坏力,远远超过宗师境武者。
须发张扬,一拳轰出,热浪席卷四面八方,拳劲破空,直奔苏文而来。
“人人都好奇本相的修为。”
面对这一拳,苏文不为所动,轻笑道:“也罢,今日就让诸位看看。”
长生帝君用顾长青试探自己。
顾长青又用檀空试探自己。
此时此刻
苏文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味的藏拙并非长久之策。
可以扮猪吃老虎,但不能一直扮猪,否则就变成了真的猪。
也该让这天下的人重新审视自己。
他是权相没错
却不止有权
更有拳
檀空的速度很快,瞬息间出现在他的面前,炙热的气血扑面而来,将周遭的风雪融化。
丈许方圆之内,似乎置身于熔炉之中。
热浪拍打着披风长袍。
马车内
照晚霜美眸大睁,娇躯颤抖,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苏文被檀空和尚一拳轰碎脑袋瓜的场景。
天下第九
菩提寺戒律院首座
而锦绣山的掌门照剑雄在宗师榜上的排名也只在第十一位。
这就意味着檀空的实力还要胜过照剑雄许多。
她不认为苏文是檀空的对手。
哪怕这位大周宰相权倾朝野
哪怕苏文能凭二指接住自己的驭剑飞仙。
然而照晚霜期待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苏文的脑袋瓜仍旧完好无缺的待在脖子上。
一只读书人的手掌轻描淡写的抵住檀空的拳头。
准确的说不是抵住
而是抓住
苏文的左手缩在袖袍内,仅仅凭借右手就抓住了面前硕大的拳头。
这是一幅极为违和的场面。
施展出菩提金身的檀空身高超过九尺,臂膀上隆起的肌肉快要将袈裟撑爆。
浑身上下,包裹着涌动的金光,就如同金刚再世。
苏文的个子已经很好了,可和檀空一比,足足矮了两头。
那具挺拔而修长的身体就这么挡住了菩提金身。
“老和尚,能死在本相的手中,你应该感到荣幸。”
苏文微微仰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檀空。
“嘶嘶”
烟波客和老山头张大嘴巴,眼神变幻,先是紧张,然后是惊恐,紧接着变成茫然。
“这是咱们家相爷吗?”
烟波客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不确定。
“应该是吧。”
老山头挠了挠头上脏兮兮的杂草。
身为苏文麾下的宗师,也是最亲近的护卫,他们很少见到自家相爷练武。
更加不清楚苏文的真正实力,因为他少有与人交过手。
仅有一次就是破照晚霜的剑招。
“搞了半天,咱家相爷竟然如此厉害。”
烟波客自言自语。
檀空的眼中也全是震惊,自己的拳头就像砸在了铜墙铁壁上,不管如何用劲,都没办法挣脱那只手掌。
“这就是菩提金身吗?”
苏文摇头:“也就寻常货色。”
掌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直接将檀空推出去二三十丈。
老和尚两条腿好似木犁将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好强的掌力。”
照晚霜虽然不能动弹,但宗师境的眼力尚在,失神喃呢。
檀空的身体撞到路旁的青石方才停下,老和尚只觉得手臂胀痛。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
“谁能想到,权倾朝野的苏相,竟然是一尊隐藏的大宗师武者。”
仅凭一掌便轻描淡写地震退自己,檀空可以确定,苏文就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只是隐藏的太深。
金丹不出,神通不显,圣人绝迹的人间,大宗师就已经站在武道的巅峰。
每一尊大宗师武者必然声名显赫,镇压一地之武林。
却从未有人想过,苏文会是大宗师。
“本相什么时候否认过自己是大宗师吗?”
苏文似笑非笑,表情玩味。
“只不过你们不问罢了。”
“今天说的废话有些太多。”
他摇了摇头,一步跨出,手掌翻转,似山岳般朝着檀空和尚压去。
五指如擎天峰岳,掌心真气吞吐,强大的气息弥漫,将百丈内的风雪驱散。
霸道的掌力吹得老和尚皮肤刺痛,就连身上的金光都黯淡了许多。
掌威恐怖如斯
檀空和尚哪里还敢大意,双手结印,使菩提寺的绝学伏魔掌。
配合菩提金身,一双肉掌横推,道道掌印打爆空气。
独属于大宗师的破坏力
掌威的对轰就让烟波客和老山头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急忙让四周的武士退到远处,免得被苏文和檀空的掌风误伤。
以一掌对两掌。
和伏魔掌繁琐精妙的招式不同,苏文的掌法朴实无华,就是右手压过去。
然而就是如此朴实到简陋的掌法,却硬生生打爆了檀空的伏魔掌。
掌力对碰的瞬间,伏魔掌印就被击溃,沛然大力如汪洋巨浪,摧枯拉朽朝着老和尚推去。
檀空周身三尺内的真气被打爆,金光如琉璃般破碎,护体真气仅仅僵持了半个呼吸。
老和尚双臂横在胸口,硬接这一掌,肉眼可见的气浪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扩散。
五指落下,只听见咔嚓声,檀空一双小臂以诡异的姿态内凹进去。
手臂的骨头直接断裂,而且半截骨刺穿皮肤,直接捅入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
老和尚吃痛之下,面目狰狞。
修行几十年的菩提金身,竟然被苏文一掌就给破掉。
浑厚霸道的掌力从胸口灌入体内,心脉震动,五脏六腑颤抖。
“噗”
喷出口金色的鲜血,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右手凌空一指点向苏文,用的菩提寺的小般若指诀。
无形指力破空,打在苏文身上,后者身影崩碎,好似镜中水月。
“是残影。”
檀空眼角猛缩,表情不可思议。
正要强运真气稳住身形的时候,苏文如鬼魅般地出现在身侧,五指呈爪,从上往下。
“噗嗤”
五根手指头好似神兵利器般,轻而易举的洞穿檀空和尚用金身加持的皮肤。
指尖入肉的瞬间,檀空还想挣扎,右手运掌,打向苏文的左心。
摆明了想要同归于尽。
苏文变招更快,五指贴着檀空的气海,从下往上,反扣住其手腕。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檀空的右手手掌从手腕的位置直接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散去爪印,再度扣住手腕,猛地催发出掌力,随即往后一拽。
“噗嗤”
老和尚的整个右臂都被苏文扯断。
就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用最直接的办法,强行从正面打爆了这位宗师榜上排名第九的佛门高僧。
烟波客远远的看着自家相爷的背影。
他难以想象,那个看起来并不魁梧粗壮的男人,身体中究竟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硬生生被扯断一臂,其中痛苦不亚于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檀空和尚脸色苍白,金身被破,他的气势骤减,强行用真气封住右肩的大穴,依旧没法完全止血。
老和尚再看向苏文时,眼神躲闪,竟不敢和其直视。
这位菩提寺戒律院首座不止被破了金身,就连几十年苦修的佛心也一并被打破。
本以为此番玉京之行,收拾一个权臣手到擒来。
却没料到迎接自己的,竟是这么个恐怖的存在。
“该死的。”
“为什么他是大宗师。”
“他的真气为何如此霸道。”
檀空咬紧牙关。
暗自咒骂道:“全是瞎子。”
“天子是瞎子。”
“满朝文武是瞎子。”
“天下人都是瞎子。”
“所有人都被苏文这个狗贼给骗了。”
老和尚不甘心啊。
十余里外的紫山观内
顾长青站在望仙台上,隔着层层风雪,似乎将这场大战收入眼底。
“大宗师吗?”
顾长青喃喃自语:“苏相啊苏相,你果然是头老狐狸。”
“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给骗了。”
嘴上这么说,可顾长青的眼神却带着些许释怀。
说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倘若没有那个赌约,那么现在和苏文厮杀的就不是檀空,而是自己。
顾长青虽然没有和檀空交过手。
可对菩提寺的武学却有所了解。
倘若是他对上檀空,要破其菩提金身,非得几十招之后,绝不可能像苏文这般轻描淡写。
“陛下啊陛下。”
“恐怕你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以为养的是条狗,却没想到是头恶狼。”
顾长青看向玉京城方向。
“越来越有意思了。”
风雪依旧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扯断檀空一臂,苏文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既然决定不再隐藏实力
就得要杀鸡儆猴
用雷霆手段镇住所有人
告诉他们
本相不止有权,更有拳。
左手背在身后,提腿迈步,披风飒飒,朝着檀空扑去。
老和尚没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
仅剩的左臂一拳轰出,强大的拳劲呼啸,黯淡的金光再度燃起。
沉寂的气血沸腾。
只是
他和苏文之间的差距太大
衣角微动
苏文抬手捏拳印
亦是一拳轰出
“轰”
霸道无匹的龙象之力爆发,裹挟着浑厚的真气。
一拳将檀空的左臂震碎。
再度凝聚出来的菩提金身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缝。
“砰”
老和尚眼中神采消散,体内的生机也被苏文这一拳崩碎。
整个人向后倒去
重重地砸在雪地中。
死了
堂堂佛门圣地之一,菩提寺戒律院首座就这般倒下。
凶手不是别人
正是大周宰相
更加可怕的地方在于,从始至终,苏文都只用右手。
仅仅一只手就硬生生打爆了菩提金身,打死了檀空这尊佛门四境的修士。
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真气散去,风雪追下,落在头上,披风上,化作冰冷的寒气渗入血肉。
所有人都陷入无尽的震撼之中。
就连风雪呼啸的声音都显得微不可闻。
苏文抖了抖右手,将指尖的点点血迹甩落,瞥了眼檀空和尚的尸体,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仿佛杀的不是天下第九的大宗师,而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单手屠宗师。”
“一战杀宗师,打破心魔,从此整个天下的武者,都将传颂属于宿主的传说。”
“获得三万成就点数。”
身为重生者,系统自然不可或缺。
十五年前,苏文重生于大周皇朝,觉醒成就系统,只要解锁成就就能获得成就点数,并且每次解锁成就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可以用来兑换秘籍,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提升武学造诣。
这是属于苏文自己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是他最强的底牌。
从沉鱼州落魄的寒门士子到权倾朝野的大周宰相。
从普通人一步一步成长为大宗师强者,踏足武道四境,甚至半只脚踏入五境。
在这个神通不显,圣人绝迹的天下。
苏文已经站在江湖武夫的巅峰。
无形中
他周身的气息出现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平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只有武道高手才感应到。
“你有没有发现。”
老山头小声道:“咱们相爷的眼神好像更加凌厉。”
“是有点。”
烟波客赞同地点头。
此时
最绝望的当属五花大绑的照晚霜
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紧接着那个男人又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的心情反复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轮转。
尤其是看到苏文单手爆杀檀空和尚的时候,她险些精神崩溃。
两眼失神,茫然的看着马车顶。
就连那个男人钻进马车都没有察觉。
“回京。”
帘子落下。
几十个武士将惊慌的马匹找回来,护送着马车径直往玉京城方向去。
马车内
苏文继续取出长青剑诀看起来,旁边躺着的照晚霜,一动不动,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准确地说她的心已经死了。
脑海中回晤离开锦绣山千里赴京的点点滴滴。
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多么壮阔远大的理想。
刺杀奸相,为天下苍生除害。
现在看来,她在苏文的眼里,恐怕就是个嗡嗡叫的臭苍蝇罢了。
那夜不过是懒得理会自己这只苍蝇。
否则就是十个照晚霜都不够杀的。
她无比的后悔,为何那夜要逃,还不如干脆的死在苏文的手中,也好保全清白。
何至于落入现在生不如死的处境。
矗立在风雪中的玉京城若隐若现,古老的城墙盘亘在人间大地。
苏文许是困乏,将剑谱收起,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宿主:苏文。”
“身份:大周宰相。”
“解锁成就:权倾朝野,威压天下,世家杀手,勋贵死敌,天子走狗,乱臣贼子,一战屠宗师。”
继续往下看。
“境界:武道四境大宗师。”
“成就点:十万。”
“抽奖次数:一。”
“是否抽奖。”
系统空间内,苏文的耳旁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是。”
他点头。
每次解锁成就,除了对应的成就点之外,都会获得抽奖机会。
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抽到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各种绝世武学。
要是运气不好的,比较倒霉的话只能抽到类似于生锈的铁剑,乞丐用的打狗棒亦或者没人要的破衣服等等。
苏文总共解锁了七个成就。
第一次抽到龙象功,这门横练外功丝毫不逊色于佛门四大金身法,甚至犹有过之。
共有九重,分别对应武道九重。
大多数人都以为陆地神仙境就是人间武道的巅峰,实际上,在陆地神仙境之上还有飞升境。
而龙象功第九重便对应飞升境,八重对应陆地神仙境,七重对应圣境。
六重对应神通境,五重对应金丹境。
他的龙象功目前位于第四重巅峰,对应大宗师境圆满,拥有十二龙象之力。
先前苏文就是用十二龙象之力硬生生打爆了檀空的菩提金身。
可见其有多强横。
第三次抽到春秋刀经
第五次抽到霸道拳谱
第六次抽到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挡大宗师武者一击。
龙象体魄
春秋刀法
霸道拳法
苏文会的武功远远不止这些,身为权倾朝野的宰相,这些年收集的武功秘籍多如牛毛。
其中不乏许多宗门圣地不传的绝学。
多有涉猎,只是造诣不如龙象功,春秋刀法和霸道拳法。
每一次抽奖等同于开盲盒,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他很好奇,这次会抽到什么好东西。
静静的等待着轮盘转动,指针不停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几个呼吸之后,指针的速度慢下来,直到彻底停下。
指针指向一团紫色的光团。
“恭喜宿主,抽到大宗师境剑道感悟一份。”
系统的声音消失,紫色的光团跃出罗盘,朝着苏文飞来,须臾之间,一股庞大的剑道感悟涌入脑海。
无数剑诀,剑招浮现,千百道身影同时运剑。
这股剑道感悟太过庞大,好在苏文本身就是大宗师修为,心神极为强悍。
心神沉浸于其中,在这股剑道感悟的滋养之下,他的剑道造诣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提升。
少年时学剑
青年时试剑
中年时悟剑
晚年时问剑
他似乎亲自经历了这一切。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此时的苏文,就如同得了仙人的灌顶,一朝悟道,得悟剑宗真谛。
许久
马车内
紧闭的眼睛睁开,一股摄人心魂的锐利精光自瞳孔消散。
无人知晓
这天下,悄无声息间多了一尊剑道大宗师。
来时自长生门出
回时亦从长生门入
马车后插的苏字黑旗在寒风中招摇。
到杏花巷的时候,苏文掀开帘子,原本的牌坊被老山头一刀劈碎,废墟已经清理干净,也没有重新立新的牌坊。
来到长乐坊,并没有选择侧门,而是从正门进府。
两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的女婢将照晚霜带下去梳洗上药。
听风堂中
苏文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尚未喝上,计幽便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这位相府主簿的老脸满是幽怨之色。
“相爷,这就是您说的应对之法?”
“怎么了?”
苏文笑道:“照晚霜不是带回来了吗?”
“那檀空老和尚怎么办?”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就会传到长生殿那位的耳朵里。”
计幽苦涩:“陛下本就对您防备有加,单手打爆檀空和尚,相爷倒是痛快了,可这到手的神武卫虎符还没捂热乎,恐怕就得被收回去。”
“收不回去。”
苏文挑眉:“老计啊,你也不是头天跟着我,到本相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给出去过?”
“神武卫的虎符,陛下想给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今日之前,长生帝君对苏文是防备
那今日之后,便是忌惮。
深深的忌惮
单手打爆菩提金身,镇杀天下第九的檀空。
再加上麾下的门生故吏和遍布朝堂六部的朋党。
苏文已经不是长生宫那位能随意拿捏的。
他的力量足够随时让天平倾斜。
长生宫那位在收回神武卫虎符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能抗住苏文和那几位皇子的联手。
苏文的改变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要增加自己的筹码和分量,只有这样才能在朝堂波云诡谲的局势中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倘若陛下一意孤行。
苏文也有应对之法
那就是杀
谁担任神武卫大将军便杀谁。
杀到无人敢坐这个位置,杀到长生帝君麾下无人可用。
办法简单粗暴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法子很管用。
“六部之中。”
“户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吏部尚书褚宜风是我的人。”
“刑部赵泽端没有站队。”
“兵部那群勋贵支持二皇子。”
“礼部尚书是大皇子的人。”
“工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
苏文摇晃着杯中茶水,悠悠道:“六部之中,本相掌握户部和吏部,再加上神武卫,边军中也有许多将领暗地里投靠本相。”
“谁想和本相斗一斗,尽管来就是。”
六部之中,权利最大的只有户部,刑部,兵部和吏部。
户部管钱,属于相党的基本盘。
五年前,苏文就是户部尚书,负责替陛下捞钱。
刑部掌管刑事。
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调动。
吏部掌管各地的官升迁调动。
工部和礼部纯粹就是打酱油的。
兵部属于勋贵们的地盘,重要官员全是王侯府出身。
兵权
一直都是他想要染指的地方。
然而不管是陛下还是那些勋贵世家,都将兵权看得死死的。
因此苏文只能另辟蹊径。
从边军入手,拉拢一批中低层将领。
边军是勋贵的基本盘,但凡是勋贵世家出身,升迁速度极快。
而不是世家勋贵出身的寒门将士,只能干脏活累活。
就连拼死拼活立下来的战功都保不住,要白白拿出来给那些勋贵子弟镀金。
这批寒门将士和勋贵子弟天然不对付,奈何朝中无人,哪怕立下天大的功劳也没用。
有兵部在,战功根本送不到朝堂,甚至都送不到兵部。
长期被欺压早就心有怨恨。
他们就是苏文的目标。
金银财宝,武功秘籍,女人奴仆,苏相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大把大把的银子和宅子送出去。
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中低层将领,自然会投入苏文的麾下。
其中最典型的当属樊虎。
自从跟着苏文之后,硬生生从城皇司小吏升迁到神武卫大将军。
所以说
哪怕苏文没能将手伸到兵部去,可他麾下依旧有一部分兵权。
只是这部分兵权极为隐蔽。
整个相府,除了他自己之外,就连计幽这位最新任的主簿都不清楚。
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现在
皇宫
长生殿
白玉玄冰床上
长生帝君盘膝而坐,两手掐印,莲花寺供奉的金身舍利子悬浮在胸前,散发着朦胧金光。
老人缓缓地汲取着舍利子中蕴含的精纯佛力和真气。
他的气色,较昨日要好上许多。
“陛下。”
贴身老太监岁青出现在宫殿内。
“如何?”
老人醒来。
“回陛下的话。”
岁青:“苏相已经将锦绣山的刺客带回相府。”
“胜负如何?”
长生帝君问道。
岁青摇头:“苏相在紫秋宫待了一个时辰,期间并未和顾长青交手。”
“而照晚霜则是苏相麾下的烟波客带人在梅谷中擒获。”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陛下。”
老太监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道:“在回程的时候,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赶到,将苏相拦下。”
“佛门的动作不慢。”
老太监咬牙:“檀空和尚死了。”
“怎么死的?”
老人皱眉:“莫非是顾长青出手?”
“不是。”
老太监眼神有些惊恐:“檀空和尚是死在苏相手中。”
“两人交手不过十招,檀空就被苏相单手打爆菩提金身,最后更是被一拳轰杀。”
“你说什么?”
长生帝君猛地起身,掀开四周的帘子,老脸狰狞,冰冷的眼神满是杀意的盯着岁青。
“陛下。”
老太监叹气:“咱们都被苏文给骗了。”
“他竟然是一尊武道四境的大宗师。”
“所有人都被骗了。”

倘若继续拖延下去,等神武卫赶到,哪怕照晚霜有宗师修为,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青光阵阵铮鸣,剑啸之声划破风雪,照晚霜的身影前扑,三尺青锋在手,施展锦绣山的绝学驭剑之术。
掌心真气吞吐,剑锋起势强横,然而老山头的刀更快。
细长窄刀上,潋滟的白光流转,吞吐缕缕刀气,挡在苏文身前。
一刀斩出
刀气喷涌而出,竟将身前的夜色淹没,刀光长啸。
转眼间,两尊武道宗师便再度交手几十招,刀光剑气碰撞,将脚下的地面震出道道裂缝。
照晚霜手中长剑激发出几十道青色的剑气,却被老山头一圈刀花尽数拦下。
这位锦绣山的剑术宗师剑眉紧绷,俏脸冷漠如霜,身后风雪中,黑压压的神武卫铁骑狂奔而来,转眼间便踏入巷子。
“杀。”
伴随着一声大喝,铁骑列阵,长枪平举,开始冲锋。
几十骑在并不宽敞的巷子内,就是一堵铜墙铁壁,横推往前。
照晚霜回头,美眸微眯,手中长剑横斩,一道剑气将巷子淹没。
“砰砰砰”
铁甲破碎,战马哀鸣,剑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残肢飞舞。
这就是宗师境武者的杀力。
战马和骑兵铸就的尸墙,将后面的神武卫士卒挡住,为她争取了短暂的时间。
照晚霜沉吸一口气,本就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她轻喝声:“人剑合一。”
周身气势攀升,凌厉的剑气浮现。
人剑合一
驭剑术中极为高明的境界
剑招一出
缕缕青光汇聚在四周,随风而动,她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似乎和这漫天风雪人融为一体。
老山头仅剩的右眼睁的如铜铃牛眼般,他只能看到一抹青色的剑光扑面而来。
锋芒锐气让老山头打了个寒颤。
“小小年纪便修成人剑合一。”
“此子不可留。”
老山头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已然起了杀心,想要将照晚霜彻底留下。
“斩。”
老山头不甘示弱地大吼,手中长刀劈出,快到极致,根本瞧不见刀影。
白光和青光厮杀,崩碎的刀光剑气席卷风雪,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如同梨花暴雨般,将残垣断壁打得千疮百孔。
几个呼吸之后
一道身影从混乱的风雪之中冲出。
正是老山头,此时他极为狼狈,黑色的棉袄化作破布,手中长刀断裂,只剩下半截刀身在手。
他尚未落地,一抹青光便紧随着从风雪剑气之中冲出,并非朝着老山头。
而是对准了马车内的苏文刺去。
那是一口青霜短剑
出自一尊剑术宗师之手,是照晚霜以驭剑术中的绝学,御剑飞仙起手。
短剑破空,悄无声息。
老山头眼疾手快,脚不落地,强行运转真气,改变方向,顾不得内力逆流冲击经脉的撕裂之痛。
奋不顾身的朝着青光抓去,然而还是慢了半步。
他抓空了
手掌擦着剑尾而过
“相爷,小心。”
老山头只得大吼提醒。
紫电青霜,是为仙剑。
而照晚霜这招御剑飞仙,俨然有几分剑仙的味道。
凛冽的剑气和杀意扑面而来,吹的身上的披风袄子飒飒作响。
苏文依旧不曾惊慌,好整以暇的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青霜剑。
刀光剑气散去
他的目光远眺,看了眼身负重伤的照晚霜。
同为宗师境,但照晚霜的修为明显要弱于老山头一筹,先前刀剑对拼,她就受伤,又强行用御剑飞仙来刺杀苏文。
此时正是旧气刚断,新气未生之时,落地之后,连退十多步,泛白的唇角被浸出的血丝染红,颇有几分娇艳欲滴的风情。
“狗贼。”
四目相对,照晚霜冷冷的骂道。
可下一刻
她的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美眸中全是不可思议。
苏文仅仅只是伸出两个手指头,便分毫不差的将青霜剑夹住。
要知道
这一剑可是她全力发出
哪怕是寻常的宗师境强者都没办法接住。
可那个男人不止硬接
而且还是如此云淡风轻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两根手指头稳稳夹住短剑,任凭剑身震动,都无法逃脱他的指尖。
“锦绣山的驭剑术。”
苏文轻声道:“不过如此。”
“难怪只能居八剑宗之末。”
二指微微发力,便将剑上的真气崩碎,手掌翻转,短剑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通体泛着幽绿光泽,好似碧玉铸就般,屈指轻弹,剑吟清澈如龙。
剑上有两个蝇头小楷,读作“碧幽”。
“这么好的神兵,跟着你可惜。”
苏文看向照晚霜笑道:“既然照姑娘有心,那本相就收下了。”
照晚霜惊讶之余,心底腾起无名怒火,骂道:“无耻之徒。”
想要继续动手,可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就破了自己的剑招的场景。
其实力恐怕更加深不可测。
一个快刀无二老山头就足够难缠,再加上深不可测的苏文,自己断然不是对手。
做好打算,照晚霜不敢继续纠缠,纵身一跃,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混在风雪中,朝着远处掠去。
“想走?”
眼见自家相爷平安无事,老山头松了口气,瞧见照晚霜想走。
自不会就这么放其离开。
左手扬起,鼓足真气,一团乌光破空,追着她而去。
半息之后,闷哼声响起,照晚霜的身形在半空顿了顿,却是被老山头的暗器打中。
隔着漫天风雪,这位锦绣山的剑术宗师,恨恨地瞪了眼苏文,扭头钻入风雪内,眨眼间没了踪迹。
一尊宗师境的武道强者想走,没有数百披甲铁骑和弓弩手,几乎不可能拦住。
老山头还想追,却被苏文叫住。
“别追了。”
他从轿中走出,碧幽剑被收入袖袍内,风雪扑面而来,苏文的身躯修长而挺拔。
“属下来迟。”
“还请相爷治罪。”
神武卫姗姗来迟,身为神武卫大将军的郑西平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身后上百神武卫骑兵纷纷下马,跟着单膝跪地,全部低着头。
权倾朝野这四个字绝非空穴来风。
满朝文武,谁也不敢捋他这位权相的胡须。
哪怕身为神武卫大将军的郑西平也不敢。
苏文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神武卫众人,擦身而过,淡淡道:“听说郑将军前些日子才纳了房小妾。”
郑西平噤若寒蝉,心底惶恐,换了个方向朝着苏文的背影跪下,颤声道:“三日之内,属下必定抓住凶手。”
神武卫大将军,官至正三品,按理来说纳房小妾算不得什么事情。
只有郑西平知道,自己那房小妾不是正经纳的,而是强抢而来。
连带着还将小妾的家中丈夫和父母杀了。
他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被苏文知晓。
此时拿出来说,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
“很好。”
苏文带着老山头翻身上了神武卫的马,朝着苏府而去。
“本相就在家中恭候大将军的好消息。”
等到二人走远,郑西平才敢起身,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
“大将军,咱们怎么办?”
旁边的士卒问道。
“蠢货。”
郑西平骂道:“都愣着做什么。”
“封锁四门,让城皇司和玉京府衙门一起,挨家挨户地搜。”
风雪漫漫
夜色浓浓
长乐坊的街道上
两骑并行
“相爷,靠郑西平这个饭桶,恐怕抓不住这个刺客。”
老山头摇头。
“抓不抓得住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该换人了。”
苏文随口说道。
神武卫,羽林卫,骁骑卫为殿前三卫,隶属于天子亲军,司职玉京四门城防以及京中巡逻,具有便当行事的处置权。
其中神武卫五千人,骁果卫四千人,羽林卫七千人。
三卫拢共一万六千披甲卒,除了驻扎在玉京城外骊山大营内的两万飞龙骑外。
整个京城,就属殿前三卫的士卒最多,哪怕卫戍皇城的禁军都不如。
毕竟禁军的人数只有三千。
古往今来,兵权最重,尤其是京师重地的兵权。
殿前三卫中,人数最多的羽林卫掌控在天子的手中,而骁果卫则掌握在勋贵手中。
这两卫都插不进手。
苏文虽然能使唤的动羽林卫,可那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长生帝君。
倘若某一天,他与天子背道而驰,羽林卫瞬间就会调转刀口。
没有兵权
这是苏文这位权相最大的弱点和破绽。
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在图谋神武卫。
可惜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和那些世家勋贵达成默契,导致苏文一直没有成功。
皇权
相权
勋贵世家
三方角力之下,反而便宜了郑西平这个毫无背景的中立派。
让其坐上神武卫大将军的职位。
可惜此人有些不识时务,自长生帝君卧病在床,便暗地里和那些勋贵世家以及几位皇子眉来眼去。
“他因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苏文戏谑:“殊不知早就被咱们的陛下看在眼里。”
“就算本相不出手,他这个神武卫大将军也坐不了多久。”
朝堂之争已经日趋白热化,眼下就连锦绣山这等江湖大派都参与进来。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必须要将神武卫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有兵权,说话才有分量。
“陛下会答应相爷掌控神武卫吗?”
老山头语气有些担忧。
“不答应也得答应。”
苏文自信:“因为本相会给他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朝堂局势
永远都没有绝对这二字
长生帝君和苏文这位权相联手镇压朝堂十余年,也没能彻底将世家王侯打垮。
勋贵犹在,世家仍旧夜夜笙歌,时不时借着骂苏文的时候,捎带隐晦地骂两句那位长生帝君。
利益
才是朝堂永恒不变的定律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用利益去交换。
想要在朝堂如鱼得水,手里的筹码就要足够多。
而这次利益交换的对象,正是那位卧病在床的天子。
此番锦绣山刺杀苏文,看似是针对相权,实则是在挑衅皇权。
世家大族,勋贵百官,以及那几位皇子步步紧逼。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
苏文是孤臣
那位长生帝君又何尝不是孤家寡人?
朝野上下
最大的朋党就是苏文这位权相
踏踏踏的马蹄声在风雪夜里,显得微不足道,就像那马背上的两个人。
独眼的马夫
权倾朝野的宰相
在风雪之下,如蝼蚁般。
然蚍蜉尚能撼树
谁言蝼蚁又不能翻天?
玉京以北八百里
菩提州
雪幕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绵延的山脉被风雪吞噬,原本汹涌的江河也被冻上。
三千年前
佛门东传,后曾有得道高僧修成圣境,并于此间坐化,以金身蕴养菩提子,最后种出一棵参天的菩提树。
此树蕴含圣人妙法,有诸多神妙,被尊为佛门圣物。
菩提州也因此得名
此佛门圣僧门下的弟子以金身菩提树为根基,创下菩提寺。
稳坐佛门四圣地之一,延续至今,屹立不倒。
菩提州佛道昌盛,哪怕历经皇朝更迭,也不曾落败。
菩提寺有个规矩,但凡寺中有得道高僧坐化之后,会将其舍利子取出,送于菩提州内其他寺庙供奉参详。
武道八境,第五境为金丹境。
而佛门却不将五境称为金丹,而是罗汉境,也不称金丹为金丹。
而是称其为舍利子。
换而言之,在佛门中,但凡能够凝聚出舍利子的,都是武道五境以上的。
菩提寺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一千八百多年来,菩提寺拢共送了九枚舍利子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菩提寺最少诞生了九尊五境之上的修士。
这就是圣地的底蕴和实力
其中一枚舍利子供奉在莲花寺。
菩提州的风雪要比玉京城更大
毗邻北元,从十一月开始就在下雪。
莲花山位于菩提州以南,九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如同盛开的莲花般簇拥着,因此得了莲花山的名字。
莲花寺没在山上,而是在九座剑峰的正中,也就是莲台的位置。
莲花寺的开山祖师是位苦行僧,行至此间,偶有所感,又觉莲花山气势磅礴,暗合佛门妙理。
索性就在此住下,立寺传法,随着弟子越来越多,莲花寺也愈发的兴盛。
后来得了菩提寺的一枚金身舍利供奉,昼夜参悟之下,诞生不少高僧。
两百年前,前朝崩溃,天下大乱,兵锋乱起二十年。
期间菩提州遭遇过数次大的兵祸,导致莲花寺的高手死伤惨重,就连传承都出现断层。
至今方才恢复许多元气。
莲花寺当代主持白莲和尚,菩提州极为有名的宗师武者,其成名绝技小莲花指,与菩提寺的菩提指并列第一。
古老的庙宇安静的坐落在九座剑山峰正中,灯火在风雪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一支浑身罩着黑衣的骑兵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莲花山。
约莫数百人,个个魁梧,腰间鼓鼓囊囊,左佩长刀,右持钢枪,马鞍上还挂着弓弩。
黑衣骑兵在莲花寺外停下,当先三人策马登上高处,远眺古寺。
当先的大汉身材极为魁梧雄壮,足足九尺高,脸上有疤,披风下是厚重的鱼鳞铠,手中提着柄厚重的镔铁大刀。
眼神中满是杀意。
一员悍将
他身后的两人一个须发赤如火,两手抱胸,一个面如金纸,怀中抱剑。
“根据情报。”
提刀的大汉开口:“莲花寺中除了白莲和尚外,还有一尊老辈的宗师。”
“二位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
须发如火的壮汉点头:“白莲和尚交给我,正好试试他的小莲花指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那另一个老和尚就交给我。”
面如金纸的瘦弱男人接过话头。
言毕,这两人轻飘飘地掠出,踩着风雪快若疾风,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一对骑兵把守出口。
提刀大汉将剩下的三百黑衣武士召集到身旁,手中长刀对准莲花寺。
低喝道:“一个不留。”
“杀。”
扯动缰绳,胯下战马跃出,落在数丈开外,身后黑压压的武士跟随,保持冲锋的阵形。
他们的骑术极为精湛,取下弓弩,在距离古寺还有五十步的时候,松开弓弦。
密密麻麻的火箭腾空而起,将莲花寺淹没。
许多僧人尚且还在睡梦中就被箭雨射杀,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箭头上的火焰点燃库房和柴房,狼烟升起,伴随着汹涌的火光,驱散莲花山的夜色。
寺内的一个武僧提着长棍冲出大门,迎头一道黑影扑来。
寒光掠过,一颗头颅升空,随即重重的砸在地上。
眼中残留着不解和惊恐。
刀疤大汉长刀染血,领着麾下的士卒冲入莲花寺内,见人便杀。
还有几十骑在寺外游走,射杀侥幸逃出来的僧众。
鲜血染红古刹,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凄厉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回荡,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黑衣武士冰冷的钢刀。
索命的厉鬼无情地收割人头和性命。
“大胆。”
“你们是什么人?”
莲花寺武僧堂的堂主手持一根齐眉黄铜棍,将冲过来的两个黑衣武士砸飞。
看着满地的尸体,两眼大睁,愤怒的斥责。
寺中的僧人被屠戮大半,刀疤大汉倒拖长刀,朝着武僧堂堂主走去。
身上的甲胄满是绽放的血花。
“你们是朝廷的人。”
中年和尚看到甲胄的瞬间就明白对方的身份。
大汉没有回话,一步跨出,将长刀抡起,从上往下劈落。
武僧堂堂主举棍抵挡。
“嗡嗡嗡”
镔铁刀斩在黄铜棍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莲花寺的和尚被震得虎口破裂,口鼻流血。
“半步宗师。”
和尚眼神绝望。
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先天九重,却被对方一刀震成重伤,这份修为好生恐怖。
就在其惊愕的时候,刀疤大汉变招,长刀横掠,和黄铜棍摩擦,火星飞溅。
刀锋朝着和尚的脖子斩去。
这一刀
很快
刀光掠过
头颅升空
仅仅两刀,便将先天九重修为的莲花寺和尚斩杀。
大汉面无表情,一脚将和尚的脑袋踢开,身后左右的黑衣武士冲开大门,开始继续屠杀。
半个时辰之后
莲花寺数百僧众全部变成尸体
古刹内,除了黑衣武士们,再无其他活口。
两道染血的身影从后院走出
正是须发如火的大汉和消瘦的中年剑客,分别将手里提着的脑袋扔到刀疤大汉面前。
“樊将军,幸不辱命。”
“白莲和尚和色空和尚的首级在此。”
中年剑客开口。
“东西在何处?”
被称作樊将军的披甲大汉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这两颗宗师武者的脑袋,便又看向他们。
“嘿嘿,相爷点名要的东西,咱们可不敢乱来。”
红发大汉从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外面刻有复杂的梵文。
“很好。”
樊将军将盒子收入怀中:“我会给你们请功的。”
“走。”
大手一挥,领着麾下的黑衣武士从莲花寺离开,翻身上马。
几十根火把投入古刹内,火势暴涨,顷刻间将大半个寺庙淹没。
数百黑衣骑士策马狂奔,离开莲花山,径直往南而去。
当真是来去如风。
直到数日之后,莲花寺被付之一炬的消息才慢慢传开。
菩提寺大怒
当即派出高手四处追查凶手的线索。
莲花寺被灭的消息尚未传到玉京城,而樊将军却已经带着麾下的黑衣武士赶回来。
长乐坊
苏府
后院暖堂
此时距离锦绣山照晚霜刺杀一事已经过去三天。
苏文一直都待在府内,不止没去上朝,就连府门都没出过。
地上的积雪足足堆了尺高,院落中的草木上,倒悬着冰霜。
池塘依旧
其中泉水自地下而来,冬暖夏凉,哪怕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节,也从未冻过。
里面几条金色的鲤鱼穿梭于水草中,极为欢快。
一层薄薄的轻纱帐将内堂隔绝。
此时此刻
大周的苏宰相正斜躺在铺着白虎皮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堂外的风雪。
“相爷。”
主簿计幽走进来,脸含笑意:“樊虎回来了。”
“东西拿到了吗?”
他随口问道。
“拿到了。”
计幽点头,回头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樊将军也就是樊虎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将从莲花寺得来的紫檀盒子举过头顶。
“托相爷的福气,此行极为顺利。”
樊虎开口。
“嗯。”
苏文接过紫檀盒子,将其放到旁边的桌上,低头打量了樊虎一眼:“起来吧。”
“诺。”
樊虎起身,目不斜视。
“跟了我多少年了。”
苏文的话,让樊虎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道:“回相爷的话,跟了您有八年。”
“八年了。”
他眼底泛着些许唏嘘之色:“当年我初入官场,你就跟在我左右。”
“八年时间,才从巡城小吏升到千骑将军。”
“你的屁股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樊虎,让你做神武卫大将军,统领神武卫如何?”
“神武卫大将军?”
樊虎瞳孔大睁,心潮澎湃,当即跪下,张口想说一时之间又没有理清楚思绪。
这番模样,逗得计幽和苏文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
苏文笑着拍了拍樊虎的肩膀:“你想说什么本相知道,好好干。”
“属下这条命就是相爷的。”
憋半天,樊虎面红耳赤地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怪他这般激动,神武卫大将军官居正三品,比樊虎现在的千骑将军要高好几个品阶。
来到堂外,樊虎站在漫天风雪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那可是正三品的神武卫大将军
天下武将梦寐以求的位置。
隔着轻纱,苏文目送樊虎的背影离去,计幽将紫檀盒子打开。
内镶金玉,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只是闻上一口,顿时心旷神怡。
将盒子内的东西取出,递给苏文。
他伸手接过,核桃大小,通体黝黑,隐约能看到表面有一根根金色的丝线。
苏文将其放到眼前仔细观摩,初看黝黑,再看时有些透亮。
如同宝石般。
“这玩意真有那么神奇?”
计幽好奇。
“那是自然。”
“这颗舍利,是佛门五境以上的修士金身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着五境修士大部分修为。”
“甚至有些得道高僧可以将自己的传承封锁在舍利之中。”
将黑色的舍利握在掌心,催动一缕真气渗入其中,原本安静的金身舍利开始颤抖。
紧接着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真气。
“轰”
殿堂震动,肉眼可见的金色佛光以舍利子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
桌椅板凳瞬间化为齑粉,粗壮的原木房柱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计幽被佛光震得连连后退。
“刷刷刷”
十多道身影出现在屋外,都是相府内圈养的高手,却被刺眼的佛光挡住,难以靠近。
“这是?”
老山头出现,啧啧称奇道:“好强的佛力。”
堂内
苏文用内力快速探查了舍利子内的情况,随即掌心爆发出一股更加强横的真气。
“轰”
佛光湮灭,隶属于菩提山某位得道高僧的真气被捏碎,退回舍利子中。
那股恐怖的威压散去。
“这就是五境修士的气息吗?”
计幽心有余悸,喃喃自语。
“这里没事,都退下吧。”
苏文朝外面的高手说道,众人自然不会多问,各自离去。
掌心的舍利子恢复先前安静的模样,纹丝不动。
“这枚舍利子炼化的时间不短,里面的真气有许多损耗。”
他道:“倘若是当真是位五境修士出手,恐怕一击之下,我这相府顷刻间就要化作废墟。”
计幽咂了咂舌,用狐疑的眼光看向苏文。
自己相爷的修为一直都是个谜,而且从未在外人面前出过手。
谁也不知道苏文的实力如何。
但能轻而易举的压制这枚金身舍利,计幽猜测,自家相爷的真正实力,恐怕要比所有人猜测的都高。
将舍利子原封不动的放回紫檀木盒内。
苏文可以轻易地将郑西平从神武卫大将军的位子上弄下来。
可若是想要将其换上自己人,掌握神武卫五千披甲士卒,那便极为不容易。
皇权,相权,勋贵世家三方角力。
他必须要拿出可以交换的利益来换取皇权的支持。
而这枚金身舍利就是筹码。
还是那位陛下没办法拒绝的那种筹码。
只要炼化舍利子中蕴含的修为,就有机会凝聚出武道金丹,顷刻间就能获得三百年寿命。
谁能拒绝?
苏文不知道其他人,但他很清楚,寿命对于自家陛下,那就是最需要的东西。
之所以没人敢像苏文这般,直接闯入菩提州,将一寺屠灭,强抢舍利子。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今天下,佛门势力极大。
谁敢抢夺舍利子,就要面临佛门上下铺天盖地的追杀,哪怕炼化其中修为,也绝难逃过死字。
毕竟佛门高僧如云,保不齐哪个圣地就有金丹境甚至神通境的老妖怪。
他却不怕
反正儒释道三教之人,谁不是恨他恨的要死。
况且这枚舍利子最后是给陛下的,佛门的秃驴若是有胆子,那就去皇宫找那位长生帝君算账。
金身舍利,就是苏文抛给天子的救命毒药。
既能救命,也能致命。
朝野内外,有太多人觉得当今的天子活的太久,他们迫不及待的盼着长生帝君驾崩。
若是金身舍利的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人会怎么做?
倘若天子不死,甚至延寿三百年,勋贵世家还有那几个皇子恐怕会疯掉。
并非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一颗舍利子
换来神武卫大将军的位置
挑起勋贵世家和天子的矛盾
再将菩提寺和佛门牵扯进来
这叫一石三鸟。
卯时未到,雄鸡初啼,风雪依旧不停。
苏文早早的起床,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吃过早饭。
马车就在后门等着,老山头依旧穿着黑棉袄,蓬头垢面,手里捧着两个热包子吃的正香。
“老山头,不是本相说你。”
苏文满脸嫌弃:“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府里也没缺过你的银两,怎么终日邋里邋遢的,和个乞丐一样。”
“眼瞅着就是年节,明儿别让我在看到你穿这身破烂四处招摇。”
“换换换。”
老山头赔笑,三下五除二将包子吃完,扯动缰绳,驾着驽马出门,往皇宫方向走。
“驾”
“驾”
临近朱雀街,这里住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国戚,宅院门前的灯都亮着。
六部官员们纷纷带着奴仆,驾着马车出门。
最近两个月,早朝都是苏文这位宰相在主持,折子他看过之后,再挑些重要的,送去内监司批红。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休朝在家歇息,今年天子卧病在床,自然没了假期。
瞧见苏文的马车,其他官员纷纷躲得远远的,倒是投靠到他门下的人聚拢过来,足足二三十辆,跟在苏文后面,浩浩荡荡奔着长生门而去。
没办法
谁让相党如今权势滔天。
马车在长生门停下,苏文下车,领着麾下的党羽进宫。
姚公公在朝殿前等着,瞧见他走来,笑眯眯的上前。
“相爷。”
“姚公公。”
“前头领路吧,本相要去面见陛下。”
苏文直截了当的开口。
“相爷随咱家来。”
姚公公在前头领路,从朝殿出发,顶着风雪,此时天色尚未明朗,还需灯笼照明。
穿过朝霞殿,未央宫,明月宫,飞仙殿,最后来到长生殿外。
“岁公公。”
长生殿前,有个老太监正在等着。
和姚太监的圆润肥胖不同,这位岁公公本名岁青,虽不在内监司中,却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最重要的是此人的武道修为极为高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那双眼睛就如同毒蛇般。
“苏相爷。”
岁公公的嗓音浑厚,不似去了势的:“陛下请您进去。”
“陛下知道我要来?”
苏文挑眉。
“自是知道的。”
岁青让开路,跟在他身后进殿。
“许多人都以为陛下他老人家眼昏耳溃,殊不知这天下,还没有什么事能瞒过陛下。”
接连穿过两道木门,方才踏足内殿。
白玉床上,唯有长生帝君盘膝而坐,至于那日的四个道人,却不曾出现。
“微臣见过长生帝君。”
苏文微微躬身行礼。
“朕的好相爷,今天怎么想着入宫?”
长生帝君虽然形容枯槁,可眼神却极为凌厉,根本看不出半分死气。
然而他却知道,这只不过是陛下在强撑着罢了。
苏文懒得废话,直接从袖口取出紫檀盒双手奉上,道:“近日,臣偶然所得一枚佛门金身舍利子,特献于帝君。”
“拿来。”
长生帝君的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岁公公将紫檀盒接过,上前转递给白玉床上的老人。
迫不及待的打开,将里面的舍利子取出,伸手握住,顿时一股强大的真气涌出。
“没错。”
“就是金身舍利。”
长生帝君斑白的须发颤抖。
“苏相爷,你这舍利子当真是偶然所得?”
老人似笑非笑:“可朕怎么听说,前几日菩提州的莲花寺一夜之间,被屠灭满门,就连寺中供奉的菩提舍利子都被人夺走。”
“这个?”
苏文沉吟片刻,笑道:“可能是巧合吧。”
“好一个巧合。”
长生帝君脸上的笑容散去,眼神冰冷:“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苏相盼着朕能多活些时日吧。”
“陛下言重了。”
苏文道:“若无帝君,微臣也不过是无根之萍,风雨来临,须臾就要覆灭。”
“臣自然盼着帝君延年益寿,活他个几百年,几千年,最好长生不死。”
“好好好。”
老人脸上恢复笑容,显然心情不错:“这颗舍利子朕收下了,苏相爷,说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苏文道:“此物乃是神武卫千骑将樊虎寻的,臣不敢冒领。”
“樊虎?”
长生帝君看向老太监岁青,后者道:“陛下,此人乃是边军出身,十年前因战功调回玉京,担任皇城司小吏,后来擢升到神武卫,现担任千骑将。”
“边军出身?”
老人沉吟片刻,看了眼苏文,淡淡道:“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缉拿刺客不力,更犯有私杀百姓,强夺民女之罪,罢官下狱,交由刑部查处。”
“就让樊虎担任神武卫大将军吧。”
“等会让内监司拟旨,姚公公跟着苏相去朝殿走一趟。”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都不用苏文自己开口,对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多谢陛下。”
苏文再行一礼。
“时候不早了。”
长生帝君道:“苏相爷该去主持早朝了。”
“诺。”
去内监司领了圣旨,和姚公公原路返回,到早朝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到齐。
四位皇子也都到场。
长生帝君拢共有五子一女。
五皇子早早的就封了蜀往,前往蜀道就藩,玉京城内还剩下四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当苏文进殿之后,原本嘈杂的早朝殿顿时安静下来,雅雀无声。
“见过苏相。”
百官朝拜,就连四位皇子也略微欠身行礼。
他们不太敢得罪苏文,此时正是争夺太子之位最激烈的时候,谁若是能拉拢苏文这位宰相,瞬间就能占据上风。
“嗯。”
小太监搬来凳子,苏文顺势掀起官袍落座,四位皇子也都有自己的凳子,至于其他官员,则只能站着。
“姚公公,宣旨吧。”
苏文开口。
就在百官疑惑之时,姚公公取出内监司拟好的圣旨,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缉拿刺客不力,其德性有坏,私杀百姓,强抢民夫,杀其夫子父母,为十恶不赦之罪。
今罢官免职,打入天牢,交由刑部审理,查清罪行,以儆效尤。”
姚公公宣读完圣旨,满朝哗然,人群中的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更是手脚发软,两眼泛白就往地下倒。
“禁军何在?”
姚公公大喝。
“在。”
数名披甲挎刀的禁军士卒大踏步走进朝殿。
姚公公指着瘫倒的郑西平厉声道:“将此乱臣贼子拖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诺。”
强壮的禁军直接将其拖出朝殿,任由郑西平喊冤,戴上枷锁镣铐,押往天牢。
“韩国公救我。”
“魏国公救我。”
“大皇子救我。”
无人敢应。
“苏相,卑职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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